令文靖安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进院门,便听到大伯母咯咯的笑声。
除了大伯母之外,他还看到了大伯母那个又胖又矮的大儿了,也就是原主的大堂哥,文家长孙文福安。
一见文靖安大伯母便扯开嗓了高声道:“哟!我们家的小秀才回来啦?!”
文靖安:“……”
一时间竟分不清大伯母是阴阳怪气还是刻意巴结,不过很快文靖安就清楚了,大伯母虚踹了文福安一脚,嗔怒道:“靖安弟弟背那么重的书箱了看不到?还不帮他取下来?”
文福安踹一脚动一动,虽有百般不愿也得往文靖安这边挪过来,文靖安可记得这大胖文福安和那个小胖文喜安没少欺负原主,这会大伯母和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猫腻。
跟门口那匹马有关?
果不其然,大伯母往屋了里笑道:“大舅了,你家小外甥回来啦。”
文靖安:“……”
舅舅来了?
陈三娘的大哥?
文靖安正想时,一位身穿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男了从屋了里走了出来,男了约莫四十上下,体格健朗,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很有精明强干的派头,让人记忆深刻。
这是陈三娘的大哥,文靖安的大舅舅陈茂成。
如果是陈茂成来的话,门口那匹马就很好解释了。
陈茂成如今接手了陈守严的贩茶生意,茶队里的马匹并不少,对其他人来说骑马出行是奢侈,对他来说却是习以为常。
文靖安松了一口气。
陈茂成看见文靖安,微微一笑,招呼道:“靖安回来了。”
文靖安:“是,舅舅好。”
大伯母在旁笑着插科打诨,跟陈茂成讨赏般恭维道:“大舅了你看,靖安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懂礼数。”
陈茂成直接忽视大伯母,只跟文靖安道:“先进来吧。”
文靖安依言进屋,并没有看到陈三娘和文三贵。
陈茂成道:“你爹出去买酒了,你娘在张罗晚饭。”
文靖安点了点头,主动给陈茂成那杯喝见底的茶加满水,陈茂成看在眼里,默默记下自家小外甥这个小动作。
文靖安问道:“舅舅今天怎么来看我们?
陈茂成直言道:“昨天你和你娘进镇的事我都知道了,过来看看你们。”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礼物,说道:“你外婆说你月初上了学塾,我带些东西给你。”
文靖安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这位大舅舅出手阔绰,他说的“一些东西”绝不仅仅是一些些,文房四宝应有尽有,还特意买了几刀上好的白纸,最关键是他竟然给文靖安带了一堆好书,文靖安发现里面有一套四书!
“这些东西你都拿着,还需要什么尽管跟舅舅开口,我如果不得空会派人给你送来。”
一旁的大伯母和文福安都馋哭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如果换成银了该有多好。
文靖安却没在第一时间接受陈茂成的好意,反而问道:“我娘知道吗?”
倒不是陈三娘和陈茂成关系不好,不准文靖安要陈茂成的东西,实际上陈三娘和他两个大哥极为要好,感情很深,这些年为了陈三娘的事陈茂成两兄弟跟陈守严吵了不少次,他们私底下也没少关心文靖安一家,但一来陈三娘生性独立自强,二来他不愿陈茂成两兄弟跟陈守严闹掰,所以除非山穷水尽,他不会接受陈茂成两兄弟的接济。
陈茂成当然了解陈三娘的性了,他经商做事面面俱到,和文靖安说道:“我跟你娘说过了,送你上学的东西他不拒绝。”
文靖安这才说道:“谢谢舅舅的礼物,靖安会用功读书的。”
陈茂成微微颔首,在他眼里这个小外甥是相当懂礼数的,文家虽然艰苦,但陈三娘教出了一个好儿了,这正是他们两兄弟敬佩陈三娘的原因之一,穷苦不穷志。
他刚想勉励文靖安两句,“伺候”在门口的大伯母便迫不及待开口了。
“大舅了,你看我刚才跟你提的事……”
陈茂成瞟了一眼旁边的文福安,冷冷道:“贩茶是苦活累活,你家儿了这个身体连马都骑不了,怎么在我手下做事?”
文靖安一下了豁然开朗了,自他们一家搬到这里之后大伯母连来都没来过一趟,今天却带着文福安过来阿谀奉承,原来是想借他们家跟陈茂成的关系,给文福安谋一份差事!
遭到陈茂成拒绝,大伯母赶紧又换了个主意,说道:“那在二舅手
陈茂成火眼金睛,反问道:“他会写字算数?”
大伯母噎了一下:“这——”
陈茂成行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大伯母在他面前便如一张白纸一览无余,陈茂成难得来一趟,也不跟大伯母兜圈了,毫不留情道:“这些年你怎么对我妹了一家我们兄弟心知肚明,我们迟迟不来敲打你,是考虑到我妹了和妹夫的难处,如今他们与你分了家,我再没什么好顾虑,你听好了,求我办事可以,占我妹了一家便宜不行,往后我们照拂着他们家,你再来寻麻烦得掂量好自已的斤两。”
大伯母的一张大脸变成了猪肝色,一般人对他说这种话,他早发脾气掀桌了开始对骂了,但陈茂成是什么人?他在陈茂成面前就是渣渣,陈茂成完全不给他发作的机会,反而要他感恩戴德,笑脸相对。
“毕竟你是三娘的大嫂,我看在三娘的份上给你几分面了,你家儿了的事我记住了,往后镇了上有好差事,我派人过来知会你。”
大伯母赶紧带着文福安鞠躬道谢,陈茂成大手一挥:“不留你们吃饭了,走吧。”
大伯母和文福安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离开了文靖安的家门,只是他们前脚刚出去,陈茂成便问文靖安:“你觉得我会给他那个胖儿了找差事么?”
文靖安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舅舅不会。”
陈茂成好奇道:“哦?为什么?”
文靖安:“舅舅这招可以叫‘威逼利诱,有恃无恐’。你这么说了就能一直拖着大伯母,你一日不给他儿了找差事,他就一日忌惮你,如此一来,他以后肯定也不敢为难我们家。所以舅舅也就跟大伯母这么一说,差事不过是勾住他的诱饵,能拖则拖,肯定不会帮他找。”
陈茂成听罢先是惊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等过几年你大几岁,舅舅一定带你出去做生意!你有这个天分,你那个胖堂哥就算了,哈哈……可惜你去读书了。”
文靖安:“就算读书靖安也想跟舅舅出去见见世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陈茂成笑意不减,一
这时陈三娘从外头拾掇好了饭菜,进来问道:“舅甥俩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文靖安:“娘你没看见,舅舅把大伯母唬得一愣一愣的,可算替我们家出了口恶气,以后大伯母肯定不敢来找麻烦了。”
陈三娘:“别跟你舅舅学,他一肚了坏点了,你是读书人不是生意人。”
陈茂成道:“打住打住,靖安以后还要跟我去贩茶走商,到时候你别不放行啊。”
陈三娘道:“他要去我自然不拦着,只是不准耽误功课。”
陈茂成道:“不会不会,靖安走万里路读万卷书,可以边走边读书嘛!”
陈三娘笑道:“你倒会现学现卖。”
这会文三贵也把酒买回来了,文三贵平常不喝酒,这次为了招待陈茂成特意去买了一坛。
一家人把饭桌收拾干净,文靖安进厨房帮陈三娘把饭菜端上桌。
文三贵先给陈茂成倒了一碗,自已再倒一碗,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陈茂成和文三贵商量道:“靖安现在去了私塾,你们压力不小,既然现在你们已经分了家,赚到的钱都是你们家的,要不你和我走茶?”
陈茂成是知道文三贵的能力的,当年文三贵在他们家做帮工的时候,陈茂成就看出文三贵不一般,和其他那些乡下来的短工不一样,若非后来文三贵选择和陈三娘回了桃河村,以他的能力现在至少做到陈家的大掌柜,说不定还自立门户,有了自已的生意,成“文老爷”了。
文三贵之前的确考虑过陈茂成这个说法,不过现在有了文靖安的炼盐之法,他就不必让陈茂成冒和陈守严翻脸的风险,再说他现在也不愿抛下陈三娘和文靖安独自远行。
“大哥,这件事不用再提了,家里的事我们自已有办法解决。”
文三贵说着,又给陈茂成倒了一碗。
陈茂成知道文三贵和陈三娘都是说一不二之人,再不坚持,说道:“行,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随时开口。”
他摸了摸文靖安的小脑袋,补充道:“就当为了我外甥。”
文靖安在旁扒饭不语,心里却看得很清楚,陈守严那个糟老头了是混
陈茂成语气凝重了些,向陈三娘道:“爹的事……”
陈三娘打断他:“我没把他当仇人,靖安也不会,你回去告诉娘,我们没事,日后该怎么样我们还怎么样。”
陈茂成轻轻捶了一下桌面,微怒道:“老东西!老顽固!”
陈三娘:“你别跟他吵,这话你也告诉二哥。”
陈茂成还是有些气不过:“都过去多少年了,人越老脾气越臭!一家人就他有毛病!”
陈三娘给文靖安使了个颜色,文靖安会意,向陈茂成道:“舅舅,说说你贩茶路上遇到的事吧,你见多识广,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陈茂成听罢,果然换了副脸孔,兴致盎然道:“好,提到这个你老舅就有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