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初说起那件事的时候,是在晚饭的餐桌上。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谈论时事新闻之类的琐碎事件。所以即使他以一句“里奈你也去参加好了,说不定就合格了呢。”的话做结尾,生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嗯,说的也是呢。”
如此的回应,便再没有开口。吃完饭,匆匆地上楼,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可能在之后的人生中也是。
好不容易升上了高中,初中时期的朋友都不在,班级内的氛围也难以融入进去,一开始还会勉强自己,没事的,只是不习惯而已,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渐渐的,光是待在班级待在学校,都觉得精神备受煎熬。
同学间的窃窃私语变得意有所指,谈笑打闹像是针对自己的讽刺讥笑。看啊,那家伙一个朋友都没有,下课一个人躲在座位上看漫画,体育课找不到配对的同学只能和老师一组。
生驹并没听到同学对她的议论,但总是会往这方面联想,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在学校的确没交到朋友,一直是独自一人。
所以她偶尔会逃课。课外活动的时候,推说身体不适,躲到保健室躺上一节课,或者干脆逃掉下午的课跑到游戏厅打发时间。
老师也找她谈过好几次话。
后来,她干脆不去上学,呆在家里。
她想着,自己终于堕落到了不去学校的最底层,然后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除了一日三餐,很少踏出房门。
因为有过小学被欺凌的经历,父母并没有逼迫她非要去学校。
“学校那边我们会去解释的,所以里奈只要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来就好。”
没有人苛责或是训斥她,家人温柔地接纳了她,大家像往常那样,生活并未因她躲在家中而发生什么变化。或者说,家人努力地维持着往日生活的现状。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揪心。
小学时期,在学校虽然遭遇了很多事情,但她都努力地挺过来了。可当她高中再次遇上类似状况后,选择了逃避,家人宽容地原谅接受了她。可心中的忧郁烦闷却并没有一丝减少。整日在家,上网浏览有趣的视频,笑过之后,空虚更甚。
她会一直这样下去么?躲在自己的卧室内,直到成年,内在却没有丝毫成长。
当父亲在餐桌上谈到乃木坂46甄选的时候,她并没听进去多少。
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这种堕落到连学校都不去的学生,会有资格站在舞台上。
所以初选,二次选拔,最终甄选,直到她站在合格成员的中间时,还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我已经帮里奈报名了,就当是出去转换心情也好,总之去试一试吧。”
当初,如此说着的父亲,恐怕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一路留到最后,甚至成为出道单的CENTER。
在动荡与不安中,生驹选择给家里打了电话。
她没有自信,也不觉得自己有站在最前面的资格。
父母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与勇气,她坐在楼梯上,听着听筒那边一声声的加油,逐渐找回了前进的动力。
但人生总不会一直一帆风顺的。
有了朋友与同伴,一起逛街,举办聚会,庆祝生日,一同砥砺前行,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出道,CENTER,广播节目舞台剧,太多太多新奇的体验,一起哭过笑过,幸福的让人觉得是不是在此刻透支了人生中的所有幸运。
与此同时,像是要中和这种过于轻易得到的幸福,不安降临了。
从出道单开始,站上CENTER的她,质疑猜忌诋毁,像小刀一样的言语,总是潜伏在舞台上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处。不经意间在她身上划出一道伤口。
因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担负着引领全队的责任,她从未抱怨过什么。
十六人的公演。她得到了第七的名次。
你看,那家伙不是CENTER吗,结果排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一定会有人这么说吧。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地捶着胸口,沉闷的,痛苦的情绪拥堵在胸口,即便是这样,她依然强撑着笑脸,完成了九天的舞台剧。
这是坚强吗?生驹并不这样认为。
她很软弱啊。胆小,怯懦,羞于反抗,所以常常一言不发地承受来自外界的伤害,期望可以自我消化。
所以在大巴车上,看到了五更发来的消息,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笨蛋。
很贴切的称呼,不是吗?
她讨厌被轻视的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什么的,认为自己实力不够什么的,她承认这些,也讨厌承认这些的自己。
在那个公演的舞台上,业界的残酷只向她揭开一个小小的角,她便内心动荡,溃不成军。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业界的偏见以及武断。
明明大家都有在刻苦地练习,即使是休息时间也并未放松过,可还是有一半的成员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第二幕,从舞台的侧面,看着被选上的成员在聚光灯下表演。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生驹多少能感同身受。作为“被选上”的她来说,可能会有些奇怪,但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也是属于“没被选上”的那一方的存在。
她讨厌这种不公,始终难以扭转自己变扭的情绪状态。
在CENTER的位置站得越久,她越是难以平静。
四单以来,她遭遇了许多的事件。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刻,也被成员安慰鼓励过,被网络上的恶语所伤,在与成员的相处中被治愈。
她收获了远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得多的东西。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她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感触,也不会有为她人、为团队付出的想法和机会。
她想要再努力看看,不是为了她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在二十六号的晚上拨通今野的电话。对方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抛去其他的顾虑,把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
“就在刚刚,五更通过南乡联系我。”今野说。
“她说她想做。”
——
“五更逝宵,2号位,CENTER。”
当那声宣读,如同尘埃落定一般在录影棚响起时。生驹也很难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心情。
有轻松的情绪在,但那不是全部,失落,悔恨,羞耻,以及遗憾。
她确实放下了一些东西,不,她甚至不能确信,那究竟是主动的放下还是被动的失去,可这的确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
她希望从担负全团的重责中,从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中解脱。
五更帮她达成了这些。
——
休息室内。
在五更、西野、高山的陪伴下,生驹毫无顾虑地诉说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路历程。她很少和别人说出这些,高山也只了解大概。
她说得很急,断断续续,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五更会示意她先停一下。
“没事的,生驹,我们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五更说。
“大家都是。”西野补充。
生驹点点头,高山在这时候把纸巾递过去。
之后,过了大半个小时,一直都没人进来打扰她们。
五更开门的时候,桥本正扶着门,揉自己的腰,似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们。五更的突然开门,桥本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白石拉了她一把。
走廊内,成员们都在,没有一个人离去,见五更出来,都凑上前想往里面挤。
生驹在西野和高山的陪同下,跟着走出休息室。
她双眼通红,看样子释怀了很多,此刻不好意思地笑:
“山里大叔应该不会这么丢脸地哭吧?”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成员们的担心,转化为笑意。
“山里大叔也有脆弱的时候啦。”五更失笑。
——
远处的南乡活动了下筋骨,拍了拍身旁STAFF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大家下班早点回去吧。”
“南乡桑……”STAFF有些犹豫,“休息室其实有隐藏的摄像机……”
南乡看了一眼在成员陪同下,离开休息室的几人。
半晌后,才说:
“删了吧。”
“小女生的谈话,我们大人就别参与了。”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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