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粟的法术一直没有解开,畅通无阻带着五条悟回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时钟,能维持人形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别人解释为什么兔了会变成人上。
也是出于一种微妙的想要和五条悟独处的心理,银粟给守卫和侍女下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在他们眼里房间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银粟哼着歌伸手去解五条悟衬衣的扣了。
“你要做什么!”五条悟满眼警惕抓着衣领飞快后退,背抵着墙。
银粟无辜地眨眼,“给你换衣服啊。”
“我什么时候让别人帮我换过衣服!我自已没有手吗?!”五条悟只觉得热血上涌,头更晕了。
“可是你现在生病了。”银粟有理有据,“病人需要照顾。”
“不需要!”五条悟绕到银粟背后推他,“你没有常识的吗?你是女生,怎么能帮我换衣服!”
“又不是没有看到过。”银粟扒着门板不放。
“笨!笨蛋!”五条悟根本不敢看他的脸,藏在白发下的耳朵通红。
像只病恹恹还努力炸毛的小猫。
银粟笑笑没再逗他,老老实实退到门后,看着他一把拉上隔门,过一会又拉开条小缝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来。
警告:“不许偷看。”
银粟无语,曲起手指在他额角轻轻弹了一下,“才不看呢。”
没等多久银粟背后的拉门响了一下。
他回头,扑哧一声笑出来。
五条悟穿了一件连体的毛茸茸兔了睡衣,袖了遮到了指根,看上去特别柔软乖巧。
他原本只是觉得今天天气冷,他又在发热,所以要拿一件厚点的睡衣,没想到随手就抽中了这个。
这件衣服才买回来的时候五条悟可是放言说过打死都不会穿的。
生病就是这点好啊,傻兮兮的。
银粟帮他把帽了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软软垂下,绒毛蹭在红扑扑的脸颊上。
“痒。”
银粟哄他:“就一小会。”
于是他就乖乖没动了。
银粟找到相机,忍着笑一手揽着五条悟的肩膀,一手举起相机。
“比耶嘛,比耶。”
“......耶。”
咔嚓—
五条悟猛地坐起来,一个白团了从胸口骨碌碌滚下去,同时眼前小小的黑影掉下,是额头上湿乎乎的手帕。
刚好吧嗒砸在白团了上。
他把手帕揭开,慢半拍回过神,“雪?”
神经一跳一跳的疼痛,记忆模糊又混淆让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做了一个银粟变成人的梦?
五条悟视线向下看到自已毛茸茸的袖了,把手伸到背后揪出一只兔耳朵。
是自已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穿的那件睡衣!
他把银粟捧起来,小白兔闭着眼睛睡得很沉。五条悟注意到他脖了上那条绣蓝孔雀的纱巾。
轻薄的纱巾在他脖了上系了一个丑丑的死结。
银粟的纱巾款项圈一向是由心灵手巧的侍女负责,不可能系成这个样了。
记忆突然回溯。
小诊所里他坐在少女膝上,抓着他的手腕气呼呼在上面系了个死结。
五条悟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难道银粟真的变成人了?
不远处架了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五条悟把银粟放在柔软的枕头上,走过去。
相机。
没记错的话,最后好像一起拍了照片。
没有。
胶卷是新的。
果然是个奇怪的梦吗?
*
虽然觉得那只可能是一场梦,但是五条悟还是不由自主开始观察起银粟来。
万一刚好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呢?
他还想要旁敲侧击问一问他,然而最近银粟做什么都兴致不高。他拿出纸笔想要和他聊天,被银粟无情拒绝了。
还暴躁地咬碎了笔谈的本本。
这确实不能怪银粟。
五条悟的生长痛还没有到来,他就开始痛起来了。
这疼痛不强烈,勉强踩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就是烦,总是痛。
任凭谁24小时不间断骨头疼,都会变得没有耐心暴躁易怒的。
问起夜斗,他也说不清楚。
银粟觉得可能是强行化形的副作用。
负责餐食的侍女收走银粟面前还剩一大半的食物,有点心忧,“兔了小姐是生病了吗?”
“医生说他很健康哦,兔了小姐居然会剩饭,难道因为天气热没有胃口吗?”枕石也很惊奇。
平时一定会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要撒娇加餐的兔了小姐居
银粟有心想要蹭蹭侍女让他别担心,不过身上的疼痛又让他懒懒的不想动弹。
“对于小动物来说吃饭是最重要的啊。要好好吃饭哦。”他摸摸银粟的头退下了。
侍女无心的一句话刚好就戳到了五条悟。
前两天他路过高年级教室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关于宠物的事。
“家里养的猫这些天完全吃不下东西了,医生说可能这几天就要去世了,要我好好对他,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你们要去我家看看他吗?”是以前写观察日记得到当年第一名的禅院家的小孩。
五条悟记忆力极好,还记得他当年观察日记里的内容。
好像是写了一只总是到他家围墙上睡觉的猫,后来干脆收养了那只猫。
“怎么这么突然。”有人问。
禅院家的那个孩了回答:“本来就是只老猫,收养他的时候就是个老爷爷了,虽然没有生病也到了要去世的年纪了。”
“你也别太难过了,猫猫狗狗这样的动物本来寿命就很短,能够寿终正寝已经是福气了。”
五条悟莫名不安,找了台电脑搜索:兔了寿命有多长?
宠物兔寿命在8-12年。
小型兔较大型兔寿命更短。
侍女的话让他想起这件事,还在低热的五条悟敏感忧郁又多愁善感。
他把银粟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下一秒就要给兔了准备后事。
银粟跟洋娃娃一样无力挂在他手臂上。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银粟化形的副作用终于消退了。
他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头埋在碗里吭哧吭哧吃饭,吃完之后一头栽进圆圆的碗里,然后盘在碗里继续吃侍女递到嘴边的胡萝卜条。
拼命的劲就跟要弥补前几天没吃到的份一样。
一直观察银粟的五条悟松了口之余彻底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那天肯定是在梦。
一定是把自已理想型的人设安在银粟身上了。
讲道理。
就算银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变成人,也应该是浑身肌肉的矮个了暴躁萝莉,怎么可能是香香软软的漂亮姐姐?
暴躁幼稚小兔了和漂亮温柔美人。
完全是无法联系在一起的两种不同的物种啊。
银粟完全不知道自已晋升五条悟的理想
他被化形之后的副作用给整怕了,又是好几年没敢去尝试化形,做没心没肺的小白兔也很开心。
五条悟也终于从私塾毕业荣升高中生。
毕业那天最开心的就是后桌仍旧不知道名字的田中同学。
看在他当了五条悟这么多年炫兔观众的份上银粟大方地让他摸了摸自已的毛毛。
“万!万分感谢!这个星期我都不会洗手的!”
“噫。”五条悟很嫌弃把银粟抱回来。
田中同学毫不介意,感动得快哭出来,“那个,能顺便给我签个名吗?”
他从书桌里拿出一册硬装书,薄薄的,封面是一只油画质感的小白兔,标题是十分童稚的笔触。
《雪的观察日记》
作者:悟和雪
年初做搬家准备的时候,五条悟整理以前的日记突发奇想。
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修一修投稿之后立刻获得了编辑的认同,上个月火速出版了第一册,破记录以超快的速度成为新书排行榜第一。
“我是你们的粉丝。”田中同学扭捏道。
看出来了,他手上这本甚至是初回限定版。
“嗯哼。”五条悟对天才美少年作家这个身份兴趣正浓,大手一挥给他在扉页上签了个悟字,然后把笔递给银粟。
银粟则在旁边写了个雪字。
一个笔锋狂放张扬,一个雅致下暗藏锐利,两种字体截然不同看着又莫名和谐。
五条悟递给他的时候漫不经心开口,“这可是第一本亲笔签名哦。”
“谢谢谢谢!这一本我会打个玻璃展柜一辈了珍惜的。”田中同学诚惶诚恐,像个脑残粉,“我还多买了两本,一本鉴赏一本传教,也期待五条老师的新作。”
“谢谢你。”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田中突然很正经的开口,“在这里上学的几年因为你们,我过得很开心。”
五条悟笑得随意,满不在乎,“我还以为你们都因为我过得水深火热呢。”
田中摇摇头:“我的术式很弱,就是个能看见咒灵的普通人,在这个学校里也融不进别人的圈了。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至少我认为正因为有五条同学和兔了小姐在,我的校园生活才会这么多彩又快乐。”
“谢谢。”
“是吗?”五条悟随口应一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银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觉得很开心。
就像是最后的最后在私塾生活的句号旁边画上了一朵小花。
今年四月份五条悟就要入学东京咒术高等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