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已久的玄天阁仿似还保持着她当初仓促赶回时的那副模样,却又有些不同。
墙角屋檐的空落处,都安置了鲜花点缀,窗棱、桌上等处的灰尘都被清扫一空,整洁的仿佛在日头的照射下,能闪闪发光一般。
凤谜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那是凤离方才煮好了,给她斟的茶,那橙黄色的茶汤里,映出了眉目如画的她,如水烟波总是偷偷将眼尾的余光朝着那忙碌的红衣人瞅去。
凤离如何感觉不到她辣的目光偷觑,只是含着笑不点破而已。
八角桌上,插在白玉瓶中的一束玉白梨花,枝叶碧绿,花瓣鲜嫩。
嫩嫩的花瓣上还有滴滴晶莹的露珠点缀,凤谜瞧见了,便是一愣“咦?离离…”
梨花不是早就落了吗?这里怎的还有初初盛开的梨花花枝?
凤离优雅的饮了一口茶,柔声道“这是我用了术法维持的。”
术法?
凤谜可还没忘了苍彦曾说过凤离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是创伤,剩余为数不多的修为,竟还浪费在这等小事上?
看到凤谜不满的瞪他,她嗔怪地小模样忍不住让凤离轻笑出声,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梨花枝上掐下了一朵,簪在了凤谜空荡荡的鬓发间。
凤谜羞答答的拉住了凤离沁凉如玉的手,轻轻抚着,瞧着眼前的凤离轻轻一笑,便如清冷玉山春晓花开般绚烂,惹人迷醉。
原来…原来只是因为她喜欢梨花吗?
所以才这般费尽心力的去呵护着今春的最后一枝梨花?
凤谜心里软软的疼着,凤离待她如何,她不是早就知晓么?那为何…为何还会在他疾言厉色的训斥自己时,她丝毫没有为他考虑过?
“离离…我错了。”
她低着头,耳边的青丝沿着骨肉匀称的肩头流泻而下,美目中滴滴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在凤离的手背上。
凤离的手背似是被她滚烫的眼泪灼烧了般,轻轻颤了一下,才缓缓轻抬,温柔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指尖温热的触觉,提醒了他,他曾经的奢望已然成真,这是他曾经即使在梦里也不曾敢梦到的。
这般难得的恩赐,在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他都一身冷汗的惊醒,偷偷地跑到她酣睡的床榻前,一次次去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他思念下所产生的幻梦。
“我既要你活着,便该要你开开心心的活。既是要开开心心,便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何苦去顾忌那么多的俗事。”
凤离的温声软语,凤谜很是受用,她欢快的破涕而笑,离离话里的意思,可是要永永久久的护着她?
她开心的欢呼一声,像一只灵动的小鸟般一头扎进了凤离怀里,脑袋还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离离要说到做到!可万万不能再凶我!”
凤离爱怜揽住她,“嗯,不会了。”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便会在她身边护她一日,许她天真无邪,许她无忧无虑,天高地阔,任她翱翔!
凤离与凤谜回来的当日午后,凤离将将做好午饭,凤谜也才将将斟满酒杯时,一个不速之客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雀鸣!”
凤谜手一抖,酒杯里澄清的液体,便倾洒了一小半。
这酒可是她家离离辛辛苦苦从玄天阁后身的地窖里挖出来的呢!
据凤离说,这是他珍藏了数百年的百花酿,平日里自个儿都舍不得喝,现下却被这苍彦给一嗓子吼掉了一半儿。
“他呢?他没有回来么?”
凤离早就听凤谜说了苍彦成婚,雀鸣失踪的前后因由,现下再看这苍彦,却一点新婚之后该有的喜悦都没有。
反而还一脸的憔悴沧桑,高大的身躯萎靡不振,一身的颓败沮丧。
凤离给他斟了一杯酒,邀他坐下,“这几日我也一直在寻雀鸣,但我想要先问一问你。”
苍彦灌了自己一杯酒,“问什么?”
“我寻回雀鸣不难,难的是,你要他日后在这诛神山如何生存?”
苍彦不明白,“他以前是怎么生存的,日后也该怎么生存。”
有他在,谁也不能欺负了雀鸣!
凤谜道“你说得轻巧。现下的诛神山,怕是连后山的穿山甲,榕树下的蚂蚁,石缝里的蛐蛐们,都知晓了雀鸣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始乱终弃,另娶了娘子,生儿育女去了。”
她小小的呷了一口酒汁,吧嗒着嘴,给了苍彦最后一击“雀鸣还有何脸面再回诛神山?”
苍彦怒道“我给他撑腰,看谁敢对他说三道四!”
凤谜“他的腰,自己就可以撑,你算他的谁,要你来为他撑腰?”
凤离也道“闲言碎语自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可即便是背后的指摘,也能戳破了他的脊梁骨。”
“你娶了孔姬,便当真是爱慕于她,并不是只为了传宗接代吧?既是如此,那你便放雀鸣天地间自由翱翔去吧!待他有朝一日寻得真心爱慕他的良人,放下对你的所有执念时,你们便都可以放下心障,专心修为了。”
苍彦心苦,却又有口难言。
他如何能对凤离说,他真心爱慕的只雀鸣一人,娶了孔姬,便是瞧准了她虽是容色一般,心肠却是一等一的好。
这般心善的孔姬,必然能接受雀鸣,不会为难他。
大婚之前,雀鸣消失了,他遍寻不到,却又不能扔下待嫁的孔姬,离开诛神山只为寻他。
“不…不可…雀鸣是定要寻回的!”
他怕的不是雀鸣不回诛神山,而是怕他如凤离所说,觅得良人,不再爱他…
“朱雀是上古神兽,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归属,就自私的让我朱雀翼族从我这一代便断了血脉,从此在六界里绝迹啊!”
凤谜也很是惆怅,于她来说,她自是希望苍彦与雀鸣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一处和和美美的,可苍彦却背负着整个族群的兴亡大计,儿女情长于他来说也只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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