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滔天大祸,他不知父母亲是否曾经预料到,他却是早就料到了的,父母亲的惨死,家族的灭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有什么脸面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
玉枳,他已然相负,父母亲也已然惨死,洛子琛满目悲怆,“恩人,你又何必再拼死救我一次呢?”
凤谜“你以为你跟着你爹娘一道死了,便是成全了孝道么?便是对傻桃子有交代了么?呵!蠢!”
“今日一事,我权当你已然被那昏君砍了头。现下你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是属于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洛子琛何尝不知她良苦用心,但奈何他心已如死灰,活着也不过是日日受良心的谴责叩问,永世不得安生。
“你以为你爹娘会想让你陪着他们一道死么?你是他们的骨血,是他们在人世间唯一的希冀,他们便是下了黄泉,也是盼着你好的,你能明白吗?”
洛子琛背负着山一样重的良心债,压抑地他只恨自己不该这么活着,独留双亲赴了黄泉。
凤谜心知他受此打击,一时半会儿的必然缓不过来,有些事,有些伤,只能靠光阴的消磨来带走,带走伤痛,也带走曾经炽热的情感。
“你即便不为了自己的爹娘,就为了那个傻桃子,你也该好好的活着。若是他得知了你早已遭遇不测,不要说一心修道了,怕是他不走火入魔都已是好的了。今生今世,你只当是还桃子一世情债吧,你爹娘的生养之恩,只能来世再报!”
嗯,最好是他和桃子都能一并参悟大道,不再受凡世间的七情六欲羁绊。
“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即刻返回后,就带你去诛神山和傻桃子一并团圆。”
别了洛子琛,凤谜又急急忙忙的折返回了刑场,先前兵荒马乱的刑场,只留了零星几名宫人打扫场地,身首分离的洛府人一个个犹如垃圾般,被拖拽在地上,到了独轮车前,又被一股脑的抛到车上。
凤谜心中不忍,便三两步地走到洛丞相夫妇身前,一团凤火点燃了他们的尸身,待到尸身燃尽,只余了些许骨灰时,她才小心翼翼地收敛了,扯下身上的衣衫做包袱,好好的将骨灰收拢其中。
这下子,洛子琛心里还会多少好受点儿吧?
“你这小妖,倒是恁的有良心啊!”
凤谜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瞧,竟是伯栩揣着手,感慨良多地瞧着自己。
她心下不由得一喜,冲上前道“伯栩,你…你之后可是瞧见了凤离?”
伯栩神秘莫测地笑笑道“嗯?我是瞧见了还是没瞧见呢?”
“什么意思?”
伯栩“你若是好好地安抚了雪炙,让他跟我乖乖的回天界治病,那我便是瞧见了。”
“你——!你们天神都是这般的无耻么?!”
伯栩“哎!这怎么能说是无耻呢?这明明是一桩再公平不过的交易啊!”
凤谜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也确实如伯栩所说,这是一桩对谁都没有伤害的公平交易。
雪炙身为九天战神,的确也不能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任一个三岁的稚龄小孩儿都能将他诓骗了去。
他的确需要好好地治疗一番。
“罢了,雪炙呢?我答应你便是!”
伯栩“呵呵!爽快!”
其实,雪炙也不全然是个傻的,他似是对凤谜的一切举动都有着事先未卜先知的仙力,凤谜现下想与他分离,他也是早有感知的。
凤谜瞧着雪炙噘着嘴,一双小猫儿似的双眼红通通的含着一泡热泪,可怜兮兮的将自己望着,到了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让凤谜想起了起初在诛神山里,第一次瞧见雪炙时的情景,那时的雪炙比现下哭的还要伤心,那么漂亮的人,哭起来却也是那么的惹人疼。
可终究,她不是妖皇,更不是他的阿姒。
一场绮梦,终归要醒。
“吱吱…你现下生了重病,你知道么?”
雪炙想起伯栩千方百计给自己服下的丹丸,大略还是知晓一点的,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他生病了,阿姒就要离开他?
“我知道,可是你是我的娘子,我…我总归要跟你一处的啊!”
“是要一处的,可是我也有很多事要办,吱吱乖乖的去治病,待到你病好了,便来找我,我随时都等着你来。这样可好?”
待到他的疯病治好了,他便也不会再来寻她了,这一面,或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雪炙却是福至心灵,突地想起凤谜身上还有他做的记号,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能将她再次寻到。
于是,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凤谜身上一直被他捏在手心里的衣角,泪眼朦胧地絮絮叨叨着“那我…我一定会乖乖吃药药,多多吃药药,快些好起来!阿姒你也要乖乖的,不能爱上别人!”
凤谜心疼的摸摸他白嫩嫩的脸颊…
“否则,否则,我定会生气的!哼!我生气的时候可是很可怕的…”
凤谜立时破涕为笑道“嗯,是很可怕的!”
其实他很想问问伯栩,他身上被雪炙给打穿的那几个洞,可是修补好了?
伯栩气哼哼地瞪了凤谜两眼,她眼神也太露骨了,若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才怪呢!
“快带着洛子琛回诛神山吧!”
凤谜一喜“凤离他…”
“他在诛神山等你。”
一次又一次错过的凤谜与凤离,总是擦肩而过,偏偏凤离不愿承认。
伯栩不知道凤离为何为了一只最最低等的翼族小乌鸦,便这般的大动干戈,他们已记不得有多少万年未曾相见,只一照面,他便觉得凤离仍是当年的凤离,沧海桑田下的光阴还是厚待他的。
十几万年以前,他也曾这般生无可恋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声声泣血地问了他最后一句话“她在哪儿?”
十几万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他问的却还是这一句“她在哪儿?”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伯栩一时间混淆了光阴,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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