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这几天脾气越来越暴躁,因为舍不得离开凤离,又甚为思念凤谜。
胡良这几天里又来过几次,但是不管胡良说什么好话,珠珠就是不肯跟着他走。
珠珠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近都总是很焦躁,以前的时候,他还知道这里是他的窝,发脾气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不烧了这里。
可这几天,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床榻连被褥都被他给烧了好几回了,好在凤离脾气好,不但没有训斥他,还又耐心地给他换过了床榻、被褥。
看着辛苦忙碌的凤离,珠珠也很心疼,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胡良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离道“是要破壳了。”
胡良“!!!”
什么?!这颗大珠子其实是颗蛋?!
凤离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天生体弱,所以才会在流焰洞里沉睡那么多年,至于你说过的,珠珠脾气差,将菏国变成了火焰国,也只是因为他对自己陌生的能量气场感到恐惧不安,所以才会借此来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已。”
天生体弱?恐惧不安?胡良挑眉,凤离确定说的是珠珠?
“你不要不信,现下的珠珠也只是因为要破壳,灵力却不足,又忐忑不安,所以才会这般焦躁不安。”
凤离的言下之意,不过是想要表达,珠珠其实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宝宝而已。
胡良神色怪异地后退了几步,对于这个小宝宝找安全感的方法,胡良总觉得后背冒凉气。
为了能让珠珠舒服一点,凤离专门给他做了一个聚灵阵,还用了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给珠珠一并增养灵力。
胡良看得直咂舌,就是对自己的亲骨血,也不过这般了吧?
直到这会儿,胡良对凤离的偏见才稍稍减弱点儿。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胡良默然。
凤离叹息道“也罢,麻烦你回去后转告她,九日之后,是珠珠的破壳之日,我希望她能亲眼看到珠珠的降生。”
看着胡良古怪的神色,凤离又笑着补上了一句“当然也欢迎胡良前辈。”
胡良慌忙摇摇头,这孩子还未破壳,便这般暴躁,寻找安全感的方法又那么‘独特’,到了破壳那日又会如何作妖,他还真是相像不到。
他老了,真的玩儿不起了。
胡良走后,凤离还在运转周身灵力,为珠珠几日后的降生做充足的准备。
一位不速之客,此时却悄然闯入了玄天阁里。
见到凤离正在运转阵法,她便悄悄地等在一旁,直到凤离将珠珠的聚灵阵又加强了一倍,她才走上前,对着凤离大礼跪拜说“族长大人!孔姬有事所求。”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虽然还和往日里的女先生一样的雅致周全,可她的面容上,却满是凄楚的决绝。
凤离无奈地摇摇头,扶她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何事而来,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诛神山里,空等了十几万年。
孔姬神色疲惫,从大战至今,她已经有好几个日夜没有休息过了,可看着那个犹如行尸走肉的男人,她更加痛恨自己,为何那个为救他而死的人,不是自己?
如果是她,那即使他不爱她,也至少会在他心里有她孔姬一席之地吧?
“孔姬听闻凤族有一转生秘法,叫做凤凰涅槃,传说重伤濒死的凤凰可以浴火重生,族长大人,这可是真的?”
凤离恍然,原来她在打这个注意。
“这是真的,可惜,涅槃的只能是凤凰,而且凤凰涅槃之法已经在老族长那一代失传了,我并没有掌握那门秘法。”
孔姬绝望地摇摇头“不!不会!”
“您为了寻回凤谜那只乌鸦,还曾经入过幽冥地府,如果没有涅槃秘法,你寻来一个孤魂野鬼又有何用?!”
凤离瞳孔一缩,冷然道“孔姬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孔姬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族长大人,我家夫君是你最好的挚友,你们从幼时相识,比手足还要情深,您您难道就忍心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吗?!”
苍彦
孔姬看他神色稍有动摇,又朗声道“族长大人看重红颜,自然也不会不顾知己的死活吧?更何况,雀鸣他对您情深义重,您就忍心他这般惨死吗?”
凤离曾经以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可现在战事结束了,后遗症也出来了,他料到了一切的战局变化,唯独却料不到人的情感变化与世事变迁。
雀鸣,他明明说过,再也不想见苍彦,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可当战火一起时,雀鸣还是第一个奔向苍彦,并且最终为了他挡了那道致命的暗箭!
孔姬到现在都记得,那个俊秀的青年胸口处一个血粼粼的大洞,内丹早已在这样致命的攻击下,灰飞烟灭了。
他看着苍彦,只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能说出,便倒地再也不起。
孔姬知道,苍彦更知道,雀鸣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他的伤口太大太重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笑泯恩仇,希望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再也不要记得他。
他们从此之后,才是真正的两清了。
“我不忍心,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他疲惫的抬手止住了孔姬后面的连番大道理“你不要拿凤谜举例子,凤谜跟雀鸣的情况不一样,你不清楚。更何况,凤谜即使是孤魂野鬼,我也爱她如初,苍彦呢?雀鸣活着的时候,他尚且不敢为了他和家族继承奋力一战,难道雀鸣死后,他便能为他抛下一切了?”
孔姬瞬间瘫软在地,凤离嗤笑道“还是,孔姬先生,能容忍下雀鸣与你共侍一夫?”
孔姬哑口无言,凤离冷然袍袖一挥,“即使是你们愿意,雀鸣也必然不愿!”
寂静无声中,凤离回头看了看珠珠的情况,才又回过头说“雀鸣曾经为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及其苦恼,更甚者是他在你们大婚后,便躲起来,不愿意你们之间因为他的出现再闹一点点的不愉快。”
“可你们倒好,从未想过他的处境,还在他好不容易解脱后,为了自己能心安,想要复活他!”
“复活他做什么?是苍彦要放下家族重担与他远走高飞,还是你孔姬能将夫君让于雀鸣?”
孔姬满脸泪珠地咬牙说道“我可以,我可以”
“你不可以。你爱苍彦,不比苍彦爱雀鸣少,可是你们输就输在对‘爱’这个字的理解上,你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爱,可是却不曾为了爱付出过努力。”
孔姬不解,她为了苍彦都来这里低声下气的求他了,这难道还不叫‘爱’吗?
“爱不是凡间那些话本子里的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爱不是含蓄的感情,而是要勇于表达,要让对方在第一时间知道你爱慕他,非他不可。”
孔姬听罢,想起了她曾经的暗恋,那苦苦的几万年无声守候,却换来了苍彦对雀鸣地动心。
如果,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像凤离说得这般对苍彦表明心迹,那苍彦是否就不会爱上雀鸣了?
“苍彦从不知道你爱慕他,却突然被告知要迎娶你,他因为家族责任不会拒绝你,但是也不会对你生出多余的情感,这不怪别人,换位思考,你也不会爱上苍彦。”
孔姬美目含泪“这难道都是我的错吗?”
凤离“你们三个都有错。”
孔姬错在对感情的怯懦,却还抱着过多的期待,苍彦是一开始就错了,他从头错到尾,也难怪会有这么悲情的收尾。
而雀鸣,却错在执念太深,又不敢争取。
孔姬摇摇头“族长,即便是我们都错了,可我不能看着夫君这么颓败下去,求求您想办法,救救他吧!”
凤离“我的办法太决绝,不适合你们。”
不适合他们,也不见得会是一个好的结局。
曾经的他,也面对过这般为难的感情纠葛,而他的选择是,断了她所有的羽翼依仗,让她只能依靠他。
可那个选择,也几乎让他失去她,他为了曾经的那个选择,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中十几万年,不能说他当初的那个选择就是对的。
所以,他不能给孔姬和苍彦任何有效的好方法。
孔姬失望的离开了。
珠珠的珠身由莹白色变成橙色,一会儿又变成赤红色,凤离忧心忡忡的增加灵力,不停地安抚他。
如果十几万年以前知道有珠珠的存在,他必然不会那般的绝望,更不会因为绝望,而做出那么疯狂的决定,以至于后来背负着泰山压顶般的愧疚活过这十几万年。
“那你后悔了吗?”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凤离蓦然回首,他等了好几日的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惊喜地叫道“阿姒”
凤谜看着床榻上被照料的很好的珠珠,决然道“不要再叫阿姒,这个人十几万年以前,已经被你杀死了!”
凤离慌忙起身抱住她说道“不、不是!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那点伤,我还死不了?”
凤离摇摇头,悲伤的说道“我真的没想到那个时候你会因为珠珠而少了一半的修为。”
如果知道,他保护她都来不及,怎么还敢伤她?
凤谜冷笑道“这就是凡间说的‘母凭子贵’吗?”
凤离紧紧地抱着她,曾经的他怨怼天地,怨怼天道,从他降生便对他不公如斯,可现在,他又觉得,他们一家人能终得团聚,是苦尽甘来。
他已经听胡良说过了,她重伤产下珠珠,又被他打下绝顶天堑,紧接着又遇上天劫时,就心痛的要死。
她受过了那么多的磨难,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而她最重的伤,还是他造成的。
“谜儿,我有错,谁让你当时答应了那个雪炙的婚约,我才会、才会气昏了头,一怒之下,不小心伤了你”
他的辩解越来越苍白无力,他知道他的解释没有用,可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样,才能把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她给留下。
凤谜气愤地推开他,冷声道“我当时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你打下去了,你怎么就知道我答应了雪炙?!”
凤离一瞬间喜上心头“谜儿,你、你是说,你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要答应那个雪神?”
凤谜低下头,想起曾经的那场染红了天地的战役,她那时背对着凤离,她说“雪炙,我应了一个人,这冰冷世间,不管再发生何事,都不会再抛下他。”
那个人,从幼年便备受欺辱,他孤单一人,伤痛没人知道,快乐也没人知道,后来这个人只把她的快乐当快乐,她的忧伤当做他自己最大的痛苦。
所以,她不能再负他。
可惜,这段话,作为对凤离的惩罚,他永远都不可能听到了。
“你身怀珠珠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
凤谜“告诉你有什么用?”
两族大战在即,她是领将,只能在珠珠还及其弱小的时候,就取出他。
那个时候,凤谜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还没有鹌鹑蛋大的‘小圆球’心疼的几乎淌血,她的孩子还那么弱小,不知道能不能在没有她的照拂下,平安诞生。
所以,她将自己的一半修为,都给了她手心里的这个小家伙。
远处的流焰洞,她也早就精心的布置过了,希望他能在那里平安的度过这场浩劫,那个时候,如果她和他都还平安无事,就一起去接他回来。
凤谜眼眶里含着热泪,她哪里知道,再次与她的珠珠相见,竟然已经是十几万年以后了,而且她第一眼竟然都没有认出她的珠珠。
凤离心疼的抱紧了怀里的凤谜,轻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
原来他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珠珠都已经脱胎十几万年,最近才有破壳降生的征兆?
现下他才明白,珠珠在最虚弱的时候,便被强行从母体上剥离,即使有凤谜强大的修为护着他,他也虚弱的一直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十几万年,才渐渐地长成这般模样。
呵!他这个父亲,是有多么的不称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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