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列传(3):小吏
因为当地的官僚监察机构可能存在已被腐化的情况,加之对满墓被掘一案毫无作为,难辞其咎,尉破虏遂下令满墓案交由黑冰台彻查,浩浩荡荡的东南整风运动借此拉开帷幕。
身为帝国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东门豹奏请南巡,希望能亲自对南方军队中可能出现的与勾结进行革除。
“大王,东南数郡多夏公旧部军吏留任为官,臣监察无方,制使东南污浊,有罪。臣愿效故赵信平君,再起鞍鞯,为陛下清洁南疆。”
(注1:故赵信平君,此处指廉颇。)
“太尉聩耳直言,真真是说到孤心坎里了。”
已经称夏王的尉破虏感慨后沉吟道:“所议准奏,着缇骑稽查司随行护卫,持节,赐虎符,沿途道、郡、府、县属吏及军中都尉以下,太尉可自由调动,以助查案。”
(注2:叶子衿改革后,在郡县制的基础上增加了道、府两级,道的级别在郡之上,例如西南道辖七郡之地,设西南道监察御史(常备)与督查巡检使(临时)等重臣,只承担监察职责,不作为行政区划,且会因为辖区范围有所变动,故存在感较低。)
(注3:府的级别小于郡,大于县,府的职能类似于今日的直辖市、省会或重镇,通常郡城亦设府治理,好处在于府是越过郡直属中枢管辖的经济或军事、交通、文化要地,可以理解为直属领地,极大的削减了地方势力且提升税收。)
贵为太尉东门豹尚未动身,已经有一批黑冰台明暗两厂的成员奉尉破虏旨意与季婴的指示先行前往东南摸查情况。
建康城,距离咸阳2800里。
郡首府衙门今天热闹非凡。(注4:非郡守府,郡首府衙门乃叶子衿改革后郡城的行政机构,独立于郡守体系外,理论上由中枢直辖,实际上在整风运动前自治度较高)
衙门里面的官吏早早便听说中枢会派缇骑来督察地方民情,懂得曲意迎逢的建康府尹授意下属提前安排好了欢迎人群。
连大街也驱使官奴泼水洗净,并将所有乞丐都赶出城外,勒令居民五日内不得倾倒垃圾,可谓做足了准备。
不过郡首府衙门里的大小官员装模作样办公盼了一天,还在城外十里亭安排了快马眼线,也没等到缇骑到来的消息。
第二天就是休沐日,建康官吏们带着一头雾水下班回家,莫非是缇骑在路上耽搁了?
直到晚上,一队换上绣衣的缇骑在夜不收向导的护送下秘密出现在街道上,他们从城内的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不仅衣着一模一样,就连身高体貌也惊人的趋于一致。
领队者姓岳,祖上曾是易国贵戚,后为地方豪右,燕国被灭时成为遗孤,所幸被胶东商会收养,又成为黑夫朝首批入选黑冰台的孤家子,现任第一行动队队长,校尉衔。
岳校尉向巡夜的哨队出示身份牌,未等这些哨队兵丁反应过来便宣布接管了惠安坊附近的宵禁工作,并征调他们一同前往,言词虽短但语气却不容商榷。
黑冰台的威名天下皆知,无人敢对能直达天听的使者说不。
这队缇骑总共四十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秘密进城的,当地夜不收小队十二名成员带着他们径直去了惠安坊,没有发出声响便迅速控制了坊口的守夜者。
夜不收唤来睡梦中的里监门带路,天亮之前此地不允许进也不许出。
岳校尉审视着惠安坊内的景象,此处乃建康老城区,系当年共尉担任石头城守将时就完工的临时军营改造而出,在寸土寸金的建康城里属于不折不扣的平民区,很多外墙上都看得出斑驳脱落的痕迹,通常不会有官吏选择住在这。
“可以了。”
夜不收小队长回来复命,除了目标所在的那一户,其他院落都没有被惊动。
岳校尉微微颔首,授意七名属下跟着自己进去,其余人则潜伏在周围,严密把控。
他进入厅堂时,男主人已经被夜不收叫起来了,正迷迷糊糊地坐着,一脸奇怪的看着来人。
“搜查?”
男主人是郡府衙户曹佥事,系叶子衿改革后郡府衙新设的职位,负责帮助户曹主事审计,属于不入流的小吏,位低却权重,是重点怀疑对象,被选为撬开建康城官吏内部壁垒的口子。
“不是,你们搜查,也不能搜查到我这个门下小吏头上吧?”
这位名叫曹彪的门下小吏家中看上去清贫的很,连摆设都没几件,一眼就能扫清全貌,这让岳校尉感到稀奇,他在咸阳可少见如此寒酸的官吏之家。
刚睡醒的曹彪裹着外衣,一副茫然模样,面对询问他有问必答,坦然看着跟随岳校尉进来的绣衣缇骑四处翻找搜寻,他的老妻和幼子被吵醒了,正待在寝房里不敢作声。
“门下小吏?我可是听说你这个建康府衙户曹佥事给个地方县丞的位置,你都不换呐。”
岳校尉笑眯眯地靠近曹彪,想从他那副天真无害的面孔下找出什么别样的东西。
“在这个位置待了十五年都没升迁,可有怨言?”
曹彪听后憨厚的笑了笑:“上吏折煞某了,某武夫出身,才疏学浅,难堪大任,能作为夏公旧部得此官职养家糊口已是泼天大幸,岂敢再有所求?”
岳校尉闻言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队长,没有找到可疑处。”
一名身形纤细的缇骑从房梁上灵敏的滑下,其余缇骑亦返回厅堂,冲着岳校尉摇了摇头。
曹彪顺势看了随同进来的里监门一眼,里监门碍于情面,出言道:“上吏,曹佥事一家住在坊中得有二十年了,他一向乐善好施,俸禄大都用于资助孤老,家中清贫,邻里皆知。”
“是么?”
岳校尉没有被表象迷惑,他走入寝房内部,一步步丈量着脚下青砖,曹彪跟在后头,不敢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颤巍巍的请示道。
“上吏,莫非是”
“不该问的不要问。”
说完后,岳校尉突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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