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本是青年竞演乐队组唯一一个领唱者,齐云自然有留意。
先前说梨园如今能与齐云平手没有几个,正好,孙本算一个。
他不过是今年才入的梨园,就有如此成绩,来日梨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孙本身穿灰素色暗纹长衫,利落的短发衬得五官十分硬朗,偏又眉眼带笑生了几分雅致,淡化了棱角,像是四五月份的天。
齐云看着他,微扬下巴,“好啊,比什么?”
此时辛初等人皆已过来,尤其是墨叔在场,众人难免拘束,楚汀洲笑说“怎么样墨叔?梨园在我暴政下绝对没人敢放肆。”
墨叔闻言睨了他一眼,配合地说道“暴政?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楚汀洲啧了一声,冲着众人摆手,“你们该怎么就怎么,反正我在墨叔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明君了。”
在场众人都笑起来,刚才的不自在淡了不少。
墨叔趁着没人注意,一巴掌打在楚汀洲后脑勺上,楚汀洲不敢反抗,只笑了笑。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放在孙本和齐云身上,一个是青年竞演上最耀眼的一颗梨园新星,一个是唐老亲传弟子梨园三年卫冕之王,这两人若是比一场……
众人心中有什么东西即将被点燃,而那把燎原之火此时却握在孙本手里。
孙本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林晚樱身上,见她冲着自己点头,分明是期待又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他便往前一步,对着齐云拱手,“唐老的太平歌词乃是一绝,齐先生必然也得真传,不如就此比一比如何?”
“你要跟我比太平歌词?”齐云惊讶。
他在梨园比了三年,还没人敢跟他比这个。
“对,太平歌词!”林晚樱以你是不是耳朵不好的眼神瞪着齐云。
齐云刚想瞪回去。
辛初就往前迈了一步,手里拿了把小李刚递给她的吉他,“就太平歌词吧!”
“辛小姐?”齐云看着她低头试音,有缕阳光穿过木廊洒落她面上,肤如白玉般剔透,细长秀窄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扫,片刻后迎上了他的目光,“准备好了吗?”
“啊?”齐云怔怔。
“那还是我来齐先生伴奏吧!”余昔站到了齐云的旁边,目光却落在辛初身上。
她想和辛初比一场,从稻都开始就想了。
辛初看了余昔一眼,微勾了勾唇角。
所有人还没从评委要来参加“切磋”上回过神,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怔怔地呆在原地。
楚汀洲撞了撞谢琅的肩膀,“什么情况?”
“技痒。”谢琅笑了笑。
楚汀洲啧了一声,看着她那帮吉他,“我看她是先前还没感受到那帮老头的战斗力。”说完,瞧他神色又问“身体还成吧?”
他体内的毒素可还没清干净。
“没事。”谢琅说。
楚汀洲放心不下,但辛初在这,谢琅必然不肯离开,一时也没得法子。
“开始了。”谢琅提醒他。
楚汀洲偏头,看过去。
齐云唱得是《骷髅叹》,他这一把嗓子真是祖师爷赏饭吃,嗓子亮,干净脆生,一句“庄公打马下山来”就将现场所有人压住了。
余昔一手月琴在这时配得妙,轻轻弹动,就犹如丝丝细雨,像是姑娘们踏着琴声,对月而歌,清脆悦耳又如耳畔低语。
那边唐老放下茶杯,待看向李老与田老时,眉眼已难掩得意,“我先前瞧着这小子唱功已到瓶颈,今儿个和这月琴一配,倒是又精进了。”
“确实是好。”田老颔首。
“我倒是好奇孙本在此情形会表现如何。”李老说。
唐老知道给孙本伴奏的是他得意弟子,当下笑道“我倒是更好奇阿初能给孙本加分多少!”
李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淡笑不语。
田老不由仰头大笑,“你们哪!”
“快看戏。”李老与唐老齐说道。
田老笑着摇头,不再多言。
齐云唱罢,那边辛初便轻扫琴弦,吉他随意搁在腿间,骨节时而轻敲面板,轻音、连环点起,结合孙本清脆嘹亮的嗓音便婉转跌宕、韵味浓郁。
他唱得是《白蛇传》,“我一言唱不尽这白蛇传,我是愿诸位,合家欢乐是福寿绵长。”
这最后一句时,辛初逆扫琴弦,曲风徒然一转,四工调一出越剧的味儿就出来了,与此同时,孙本戏腔里的跌宕尽数化作甜润,竟格外别致悦耳。
不知是谁失声道“相辅相成!相辅相成!竟然再次见到两人相辅相成的表演!”
梨园海选时曾在稻都设立考点,孙本一道戏腔惊艳出世,当时伴奏的就是辛初,那一段表演是整出戏里最亮眼的部分,后人曾言那是最相辅相成的一段演出。
不是孙本的戏腔过于惊艳,也不是辛初一手吉他登顶,而是谁离了谁都没那效果,才是谓相辅相成。
相辅相成,方为一出好戏。
齐云输得甘愿。
余昔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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