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神色稍缓,道“我不是想惩罚你,只是……”
“只是你受委屈了嘛。”我说,“觉得我爱他多于你。”
繁华没接这话,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墙壁悬着的装饰画上。
他毕竟不傻,我要是现在说自己爱他,他肯定半点也不信。
不过我也有我的话术“那时虽然失忆了,我爸爸也把你描绘得很好。但我还是很害怕谈恋爱,总觉得男人是很可怕的物种,不喜欢跟他们相处。”
全是谎言很容易就会被识破,半真半假才能足够迷惑人“虽然也有几个人追我,但我最后选择了他,因为他很冷淡,见面不多,也不要求我陪他。”
“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感觉不算糟,他性格沉稳,对孩子们也不错。”说到这儿,我扭头看向繁华,“最重要的是,我不需要花太多时间陪他,更不需要为他牵肠挂肚,承受痛苦。”
繁华这才微微侧脸,看向了我。
我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繁华这才牵强地掀了掀嘴角,重新看向了正前方,良久,才轻声说“菲菲……”
“嗯?”
“没必要这么说。”他轻声道,“没用的。”
我问“你觉得我在骗你?说我不爱他?”
繁华没答话,连个眼神也没给我,显然是默认。
我委屈地追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哄你开心,从而让你去找心脏?”
繁华依旧没说话,依旧默认。
当然,我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你也把我想得太糊涂了,”我说,“我监听你二姐时,就已经听到她安排手下,说绝不会给你心脏,你已经没有来源了。”
“……”
“何况,既然是你把他弄成这样,你就肯定不会想着要他活,我明白的。”
说到这儿,我再度看向繁华“我从来都影响不了你的决定,我知道。”
繁华总算开了口“那就别再说这个了。”
我便闭上了嘴。
要他再提供心脏,比弄回那两个孩子要困难得多,我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房内陷入沉默。
忽然,繁华伸手搂住了我的身子,在我额角吻了吻,柔声道“我有个问题。”
我点头“你问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才道“那时候为什么不给我留话?”
那时候?
哦,是说我死之前么?
的确,生病最后的几个月,我对繁华就很冷淡,而且还给他下毒谋杀他。
现在我却告诉他,说我那时还爱着他。
爱着他为何不想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呢?
所以我那时确实已经不爱他了,是真的对他无话可说。
要知道,那可是我的遗言,是我人生中最后跟亲近的人说话的机会,我那时已经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谁会想把宝贵的时间分给厌恶的人呢?
当然,这话可不能告诉繁华。
我也不好犹豫太久,便说“告诉你……你会生气的。”
“我不会。”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只要是实话,什么答案都好。”
“实话就是……”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我恨你。”
繁华没言声,连眼神都没什么波动,显然对这答案是有心理准备的。
“我恨你,所以要报复你。”我说,“我爸爸肯定会给你看我的遗言,你就会知道那里面没有你。如果你爱我,你就会像现在这样,始终对它耿耿于怀。”
繁华道“如果不爱你呢?”
“那也会让你很不愉快。”我说,“你对我那么坏,又不准我走,不就是想看我痛苦吗?如果在我的遗言里都留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会很满足的。我不能给你这份满足。”
繁华又不说话了。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问“生气了?”
繁华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忽然莞尔一笑,一边抱紧了我,说“你真是我的克星。”
说完,又捧住我的脸,在我的嘴唇上吻了好一阵子,迷离地望着我,说“我这辈子都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实际上我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如今孩子被他们家扣着,男朋友被他弄到濒死,自己寸步难行。
或许我拿住他的心了吧。
这我早就不稀罕了。
快来个女人把它抢走吧。
这天晚上,我把穆云放到儿童房,给他戴上定位监听手表,告诉他只要有不对劲,就按手表叫妈妈。
随后便趁繁华洗澡的功夫,摸进了浴室。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对付繁华,这招总是有效的。
平时我不想搭理他,他都能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我主动哄着他,他自然是更满足了,尤其是屋里还没有穆云,他更是可以敞开了随便玩儿。
事毕,我找来药箱,并让药渣趴着。
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上去状态不错。
我强忍着的重新撕开它的冲动,帮他涂了药,贴好,随后在他的肩膀上吻了吻,贴到他身边,说“想不到这次竟然没有裂。”
“都这么多天了。”繁华显然很受用,像个趴着沙滩上晒日光浴的土拨鼠似的,眯着眼道,“再战三百回合也不会裂。”
我不安分地道“那就再站。”
繁华立刻睁开眼,同时攥住了我的手。
我坏笑道“你想说自己‘不行’了吗?”
繁华没说话,一把将我按了下去,捏住了我的下巴“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笑着缠住了他。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指得就是,虽然某些男人勇猛强悍,可被女人缠住了,还是束手无策,乖乖被榨成药渣。
所以凌晨三点,我悄悄拉开药渣搂着我的胳膊,下床时不小心跌了一跤,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繁华洗澡时,我就翻过他的口袋了,没有我的手机。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来到车库,果不其然,在车里。
拿好了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四处一打量,发现少了点什么。
外面随时有人过来,这种小事自然没必要关注,于是我来到监控室,打开手机,果然弹出了两通电话。
都是唐叔。
我一边回拨,一边打开监控系统,准备删除刚刚出来时的记录。
很快,唐叔的声音传来“繁太太,你好。”
“抱歉,唐叔,”我说,“我之前不太方便接电话,是阿御有事了吗?”
“是……”唐叔语气低落,“他没什么事。”
我问“那你……”
“他一直在昏迷。”唐叔说到这儿,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声音开始发抖,“我、我查出了癌症。”
我忙问“怎么会这样?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唐叔没有回答,反而另起了一个话题“权家的亲戚已经知道他设立了遗嘱,非常愤怒,来闹了两次后,还报了警。”
“……”
这帮疯子。
“他虽然在昏迷,但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心跳骤停,幸好,抢救了回来。”唐叔轻声说,“繁太太,我想拜托你……”
我问“拜托我什么?”
“拜托你……”他沉默良久,才轻声说,“跟繁先生要来那种药。”
“……”
“不要误会,我是用来做坏事,事实上,我做了一个决定,”唐叔的语气坚定起来,“我打算将权衡少爷的心脏移植给权先生。”
我被吓了一跳“权衡还活着吧?”
我记得他是植物人。
“是的,但配型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完全符合。”唐叔说到这儿,语气转冷,听着有些渗人,“只要伪造一份同意器官捐献书就可以,我了解权衡少爷的字迹,这没什么难度。”
我……
我动心了。
的确,这是个好办法。
但我虽这么想,还是觉得这事太过残忍。
因为事实上,权衡才昏迷没多久,不过几个月而已,我去医院时,医生也说,他还是很有希望醒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权御最在乎的弟弟。
于是我虽心动却无法同意,忍不住说“可是权御他……”
“阿衡少爷出生之前,权先生还是老先生唯一的儿子,那时他虽然失去了母亲,但老先生仍然对他寄予厚望,权先生也非常努力。”唐叔悲戚地说,“但他出生以后,一切都变了,权先生失去了今生的父爱,更是发现了继母对自己的虚伪。”
我说“但权御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很爱权衡。”
“那是因为他足够善良,但事实上,阿衡少爷从小骄纵,不仅经常栽赃嫁祸权先生,使权先生受罚,甚至曾几次因为偷窃、侵犯女性险些进监狱。”唐叔说,“是权先生一直包容着他。如今阿衡少爷已经昏迷,权先生急需心脏,无论是对权家,还是对这个社会,都应该让权先生这样的人活下。”
“话是这么说,”我说,“但如果你这么做,权御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是的,这正是我跟你要那种药物的目的。”唐叔说,“它可以让我不受痛苦地死去。”
我顿时陷入无言。
“拜托了,只要完成心脏移植,我就立刻服药自尽,一切的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唐叔说到这儿,声音开始哽咽,“不然等我死掉,就再也没有人关心权先生,甚至没人来看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