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白色雾气萦绕在那足够清澈的水面上,河岸两边分别拥簇着红白两色的彼岸花,跨过这条清澈的河流,就可以置身那片鲜艳的红色花海,代价是无法再回头。
她想都没想,直接从白色的花海中跳到对岸去,只留一只手停在半空,迟迟不肯放下。
流淌在她身后的,是三途川的河水,站在白色花海中一阵愣神又迟迟不肯把悬空的手放下的,是白香橼。
“就……那么过去了?”白香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许多人死后到了这里,一本都是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可到了她这里,怎么就不假思索地跳过去了?还是说她没听过过了河就不能回头这么一个规矩?
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让白香橼大跌眼镜。
那人在红色花海中破坏一阵后,又蹚着三途川的河水走到白香橼这边,还不忘跟她打声招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过了河还能回头的。”白香橼皱着眉,一把抓住已经是灵魂体的她,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能在这,如果她在这的话,那个人付出的一切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啊?”她有些茫然地挠挠头,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回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毕竟这里的人长得都好看,说话又好听……”
白香橼猛的晃了晃她,“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经是鬼魂的我,不来这里喝喝茶给大家说说书,我还能去哪呢?毕竟很早以前我就来过这里,但是你们这里的判官似乎不让我轮回转世。”她耸耸肩,看着一望无际的花海,故作神秘地在白香橼身侧耳语“三生石旁边的那小草屋里的姑娘口才极佳,我在孟婆庄小住这几日写了几个话本,到时候记得去捧场。”
看来从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白香橼拜托老黑关照一下她,自己却杀去了判官住所。
“地府不同别人描写一般血腥恐怖,你们的工作环境很别致啊,这绿化搞得也好。”她坐在三途川边,索性脱了靴子,把脚放到水里,一下一下地搅动清澈的河水。
“你已经有了不灭的灵魂了么?”老黑向来沉默寡言,看到这个人,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望着对岸的火红色的彼岸花,答非所问“我记得有个人欠我一个故事的结局,在那个故事里,你的出现是重头戏。”她变戏法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笛。
“飞扬。”老黑接过那支竹笛,系在尾端装饰的穗子里,夹藏一枚黄玉雕琢的铜钱,“玄川芎”三个字,映入眼帘。
“呐,”她用指尖轻轻敲击地面,“我都等了几百年了,也没再见到那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小哥,要不,你把这笛子的故事告诉我?”
老黑凝神良久,这只笛子确实勾起了他不少回忆,特别是看到那枚铜钱,想到了许久没有人叫过的,自己的名字。
“石南,味辛、苦,性平。祛风湿,止痒,强筋骨,益肝肾。”
“川芎,味辛,性温,活血祛瘀、行气开郁、祛风止痛。”
“香橼,味辛,微苦、酸,性温。利膈止呕、和中化痰、疏肝理气。”
三人的故事,就从这药材一般的名字中展开。
二月是采摘猫爪草的好季节,不过今日玄川芎的背篓里除了采药锄之外空空如也,手边却牵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孩。
她的名字跟她衣服一样,叫做白。
白是被玄川芎从街边捡到的,那个时候,她缩在角落,嘴里咳出一口黑血。
明明皮囊还如此精致,鲜活通透,为何内脏已经腐臭到这般田地?
这一现象勾起了号称“冷面怪医”的玄川芎的兴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朝白伸出手,而向来很难相信他人的白,竟然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我这不是病,”昏迷过后的白是闻着药香味醒来的,这个味道并不刺鼻,循着捣药的声音望去,一个身穿茶色袍子的身影映入眼帘,一副郎中的打扮,看着从自己指尖缓缓流出的黑色的血液,白香橼叹了口气,道“这是咒蛊,一般的药理是无法根除的。”
“在下给你用的药,名字叫川芎,可以暂时祛除你体内的风邪之气,顺便将堵在你体内的淤血稍微放出来而已,至于你说的咒蛊,在下的确无法根除,但如果定期接受在下的医治,你的命会长一点,也不会像此前那般难过。”他转过身,拿出一块草药塞到白的口中,继续说道“这是甘草,多嚼一会儿就甜了。”
白难得听话地仔细咀嚼起来,那是春日午后,微风轻轻拂过他柔顺的衣摆,暖阳洒在棉被上,空气里混杂药草的气味,莫名让人安心。
白看着先前几乎蔓延到胸口上的黑色印记,每天都会褪去一点,只剩下手腕处那一小块无论是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消除。
“无所谓了,”白用白纱缠住手腕,遮住那可怕的黑色印记,看着苦读医书的郎中,语气轻快“咒蛊不是病症,能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满足了。”
“朝廷最近发布一个通缉令,里面有一个人,和你很像。”玄川芎一向直来直去,“等我医好你,你就去自首。”
白倚在门框边,浅灰色的眼睛看向那个奋笔疾书的男子,“我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为何不直接把我送去官府?”
“救死扶伤,是医者职责所在,”玄川芎凝眉继续钻研古医书,“而检举罪犯,是梁朝子民职责所在。”
“救我,又要亲手把我送去断头台,”白难得的轻笑一声,“你这可比直接杀死我还要残忍的做法。”
“但求无愧于心。”
“你就不怕你把我医好了,我杀了你再逃走?”白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杆盲杖,通灵手也都在玄川芎四周待命,白想要杀死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别忘了,我可是朝廷重金悬赏的逃犯,身上早就背了千百条个命官司了,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玄川芎看向白,深褐色的眼仁中,除了医者的仁慈外,还包含几分如水一般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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