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少有过问原生家庭的事情,父母几乎断了联系,电话打来,也只是要钱给弟弟,虽然我几乎已经忘记弟弟的存在。连结婚都是自己独自决定,家乡成为一个符号,一个落后带着残破记忆的街道,仿佛已经已经与我无关。
忘记童年的痛和遗憾,远离不失为一个方法。我深以为前人的经验大概不会错,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那未尝隔离的依珊此刻已经神志不清,精神分裂地在血泊里呢喃。我无助的此刻很想抓一颗稻草,可那颗稻草此刻在哪儿?我感觉一身惊慌,想起另外一个生活了三年的人,此刻我的依靠不在身边,摸出电话打过去,几十个电话显示着我的慌乱我的懦弱,可电话要么一片忙音,要么说回复工作在忙。
中午终于拨通电话的那刻,眼前的情况让我欲言又止,如何告诉他面前恐惧又荒诞的一幕呢?结婚时一时冲动,寂寞的人不想成为众人嘴里的剩女,自以为找到或许两个人的恐慌还不如一个人承担来得自在。我语气平静的告之,一切安好,电话另一边不耐烦的回答,工作很忙,没紧急的事情不要总联系他,挂上电话,听着那嘟嘟的声音,心底却觉得自己承担是正确的决定,可眼里的泪无声无息泉涌般留流下来。
真是奇怪,当你以为在幸福的时间,快乐的喘息间遇到命定的一半,全身细胞都跟着游动起来,疯狂着在意对方的态度,怕麻烦他,又渴望他知道,这一点点一寸寸的在意日益增长,纠结成彷徨无助,人便尤其变得脆弱起来,全看对方的那丝怜爱反应。
而当身体注入另一种温度,以为两个人的结合结束一个人的寂寞,我们以为人生轨迹有新的发展,以往的伤痛会随即消逝,可无端端总会节外生枝,这枝桠若太过沉重,会压的心直不起腰来,直到新的生命开始发芽,母体内心即使不知道他它的存在,却也能无端端的敏感脆弱,但另一面又能无比的刚毅坚强维护,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情感组合。我抚摸着昨日刚刚确定已经怀孕的肚子,五味杂陈的冲淡了欣喜。
悲情之下,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我看着依珊的病历,一阵恍惚,为了要个男孩给夫家传宗接代,五年六次流产经历,直到医生告知她可能以后无法生育。
在谢母对依珊“扫把星”陈诉里还原一个三十岁的人生,谢母时而哭天喊地诅咒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媳,时而鄙视得看着满脸风霜同样一脸灰败的后母,恨不得把儿媳挫骨扬灰。
我那没有血缘的后母起先仿佛没了灵魂嘴巴不停蠕动着,突然她起身打向谢母:“是你是你逼疯了我女儿,每天对她非打即骂,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脸骂我可怜的女儿。”
两个女人疯狂厮打,一个没了儿子,一个贴心的女儿发了疯,或许彼此通过厮打发泄心里的愤懑,片刻之间,两个妇人已头发凌乱,散落在地上,脸上红色抓痕毕现,衣服都被拽破,述说着悲情故事的闹剧结束,周围的人看热闹般一片劝架拉开还要继续疯狂的妇人。
谢父和我那带着血缘的父亲,一个红着眼的剩下沉默,一个在兀自唉声叹气。看着疯狂打斗的两个中年妇女仍然没有作为。仿佛厮打着的两个人不过是身边的负累,可身为主心骨的他们又拿不出像样的解决办法。而娇宠养大的弟弟没了踪影,很奇怪,多年前的重男轻女观念即使发展到今天还在延续。有人因为出生多了个器官心安理得享受父辈的一切,可慈母多败儿,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就像亲姐姐的疯狂和悲催遭遇与他无关,躲在未知的地方,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行为教育出了这样冷冰冰的姐弟关系。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善后。前后脉络绺清,我的心苍凉一片。本来喜剧开头,可是生活总会不经意地出难题,一边是生活没有什么着落的父母伸手要钱抚养弟弟,一边是妈宝男样的老公听从母亲的主意为了要个男孩不停的让老婆怀孕流产。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依珊在泥沼里苦苦挣扎,两边讨好,直到生育价值丧失,还要想着如何答应母亲的要求给弟弟婚礼出钱出力,被离婚的要挟下崩溃。
如果公婆不重男轻女,一视同仁,如果谢言欢体谅依珊不依从母亲,如果亲生母亲不那么难为她总是伸手要钱,如果那个无能的后爸有谋生能力和抚养弟弟没那么理所当然自以为是,还有我,如果对她多点关心,没有置身事外,再如果自身能够独立,结局是否会有点点不同?
即使离婚率一年比一年高的今天,仍然有女人惧怕离婚,惧怕被抛弃,仍然被人得意扬扬耀武扬威般要挟子宫来议价,依珊要绝望到怎样的境况下精神分裂到对枕边人挥刀相向呢?我简直无法想象。
以前对依珊有过羡慕嫉妒的我此刻对她只有心疼,为了那来自母亲的些许疼爱,依珊付出后半生的纠结,幸或不幸不言而知。我突然有些释怀,看着那灰发一大半,满面风霜的后母,只有悲悯,没了怨恨。多年前的对我的棍棒伺候,也是在发泄命运的无奈吗?
依珊被强自送往精神病院,还有个眼神涣散面部呆滞的五岁女孩没了父亲,紧接着又要失去母亲的庇佑,面对着苍老得眼神复杂夹带恨意的爷爷奶奶,小鹿般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的心揪痛的很,一时不知怎么对待这无辜的孩子。
我疑惑着人生的无常,愤慨命运的不公,担忧着小女孩的未来。我不知道如何安慰那在我眼里还未开智的父母,或许自认受过教育的我与他们并无不同,都是在命运的涡轮里挣扎,寻求心理的慰藉,一代又一代
身心俱疲的我处理玩完依珊的事情从老家回来,已经是半夜,拖动沉重的脚步,小心翼翼保护着腹中的胎儿,渴望尽快回到那个凝聚着心血的小家,告诉那个我想依靠的人怀孕的好消息。
担心刚晋升职位的老公第二天上班没有精神,自认独立的我自己回来,没有要求接送。打开房屋,听到屋内类似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在意,鬼使神差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那屏幕上两条置顶的消息历历在目。
郝悟燎:&nbp;上回那妞滋味不错,按摩和身材都好,价格也好,今天再去一趟?
老公:不了,有新目标。
郝悟燎:&nbp;谁?免费的?
老公:&nbp;外面脏,风尘女子不安全,还是找个清纯的好。
郝悟燎:&nbp;花不少钱吧?
老公:&nbp;只是勾勾手,就自动上门。
郝悟燎:还是莫总您魅力大。
看到后面一脸得意坏笑的表情包,我不寒而栗,转头望向门口多出来的高跟女鞋。我的脑袋轰的一响,随即耳边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nbp;“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我那黄脸婆无趣的很,除了听话赚钱,一无是处,哪像你细皮嫩肉还知情达意。”
“莫总,您又来哄我了,你老婆盘正条顺的美女,又是五百强企业精英高管,这家庭看着和和美美的。我别无它求,转正后,您手里的资源给我点就行”。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却比杀人的刀还要凌厉。
摇晃的门里闪着刺激神经的画面,昏黄暧昧的灯关下两具抱在一起的旁若无人的聊天。我的心一阵麻木,要进去捉奸吗?在这个自己付出了心血的屋里,在那个我亲手买的铺了心爱床单的床上,对那个付出了感情的熟悉的又近乎陌生人。
希望有人依靠有人温暖冷寂的心,希望又破灭的如此之快。我默不作声盯着慌乱的两人从床上惊起,找着散乱在地上的衣服匆忙穿起,然后一言不发选择转身离开,房门悄无声息得关上。耳边传来莫高嵩的呼声,充耳未闻。
我已经记不清我的卑微如何开始,以前尚觉得天地间有一人能容纳自己,是多么幸运,哪里知道这幸运也来得如此虚假?
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不停地走啊走,深夜独自一人,肚子隐隐约约的疼痛清晰起来,手机铃声不停的喊,我嫌弃它烦,关了机。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来得如此之快,看着脚边留出的鲜血,我突然觉得心裂了,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呼吸,然后是闪电从天而降。
今年,我三十有三,八岁丧母,十二岁变相没了父亲,自认独立女性,知法守法,尊老爱幼,贤慧能干渴望成为良母,却死于一场雷劫,无辜无助的我灵魂片片撕裂,想到还要被不明真相的人说她不孝父母,不管其弟,罪有应得,被看热闹的世人说红颜薄命,那升官发财死老婆的老公面对一尸两命的我,可会有一丝悔恨和遗憾?
天理难容,我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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