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雪千黛有几单咖啡要送。
小小电瓶车来到了华贸中心楼下,同样是超5A甲级写字楼,这里以跨国金融、高端商务、国际传媒类企业居多。
雪千黛熟练地靠边停好了车,提着咖啡包装进了旋转门,来到大堂。按照接线员游多多记录的电话,拨打过去。
“喂,请问是赵小姐吗?光年咖啡外卖员。您的咖啡到了,请到楼下来取。”
两分钟后,一个女孩子踢踢踏踏下来。和很多精明干练的都市白领不太一样,这女孩像是没睡醒的。头发也很有特色,是那种有梯次的发型。
眼尖的雪千黛留意到,她穿的是“例外”品牌的服饰。这个品牌很小众,但绝对高端,且价格不菲,很多明星都是忠实拥趸。她的品牌理念是关注传统文化,用中国人自己独特的语言表达出对服装的理解和领悟。
能穿得起例外的人,居然会叫外卖咖啡。雪千黛不是很能理解。
赵小姐名叫赵婕宁,她到了雪千黛跟前,报了手机尾号。
“您的咖啡,请慢用。”雪千黛有礼貌地递过去,声线婉转动听。
赵婕宁大概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接过咖啡拿起吸管就插了进去,咬着管先喝了一口,随即说道:“你们换外卖员了?”
雪千黛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老顾客,对谁派送都很熟悉,她笑着回答:“没有,店里派送量增大,以前的一个外卖员送不过来。我是新来的。”
她依然咬着吸管,看样子也没有上楼去的打算。“我看你身材这么好,怎么长了这么多雀斑。既然生了雀斑,就戴个口罩。不然别人看了多影响心情。”
这是指责她影响市容咯?大热天的戴口罩,不中暑才怪!雪千黛不高兴,从来没有人敢嫌弃过她,穿例外也不可以。
勉勉强强看在对方是假上帝的份上,雪千黛才压下愤怒的小火苗,不温不火地说,“赵小姐,你的家长没有告诉你,对别人的容貌长相指指点点,很没教养吗?我送的是好喝的咖啡,和我脸上长没长雀斑,有什么关系?”
赵婕宁没想到这个这个小小外卖员会据理力争,这倒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扯扯嘴角,笑道:“当然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你们店的咖啡,才希望把这变成一种美好的享受。可你们的制服丑也就罢了,想看到一张干净清爽的脸,怎么也这么难!”
这几句话里,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
第一,她指出了该死的制服,偏偏还是雪千黛无以反驳的。
“店里新一批文化衫正在制作,过几天就到货,保证不会有碍观瞻,碍了你的眼。”
第二,她嫌弃了雪千黛的雀斑,黛黛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觉得雀斑有什么问题。国际名模封燕,巴黎T台宠儿,她就长了满脸的小雀斑。”
赵婕宁呵呵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你能和燕燕比吗?她的小雀斑是个性,你这个…”
就很一言难尽。
难不成这位还是封燕的粉丝,要知道封燕争议很大,国内觉得她长得丑,可她在国外就很受欢迎。喜欢她也是需要勇气的。平心而论,雪千黛有点欣赏赵顾客这份审美。
而另外一点,CBD大大小小咖啡店数不胜数,这位赵小姐偏偏选择一家外卖咖啡,这证明蓝山的咖啡是好的,而赵小姐也是懂咖啡的。
“我觉得,赵小姐你选择光年咖啡,很有品位。哦,bytheway,你穿的这件例外也不错。”
“嗯?”赵婕宁愣住了。她刚刚的态度不算友好,点评也很犀利,可对方反驳了回来,不卑不亢。偏偏末尾又赞美了她,而且夸到了点子上,让她很受用,得到了在同事那里没有得到的尊重。努努嘴,她说了句“谢谢”。
雪千黛转身,朝后面挥挥手,“我还要继续送咖啡,赵小姐,享受你的咖啡。”
赵婕宁看着雪千黛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派完几单后,雪千黛正好路过新光天地,她对着橱窗,照照自己的脸,孤芳自赏,看了好一会。
继而又看向橱窗深处,那些印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精致LOGO的旗舰店。
闭眼,深呼吸,就喜欢新光这奢华的、纸醉金迷的味道,喜欢一掷千金、买买买的快感,以及那个符号堆砌出来的梦幻世界。
一分钟后,雪千黛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
“哼,黛黛公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用不了多久。”她阿Q精神安慰自己。
忽然,她用力揉揉眼睛,往橱窗前靠。“砰”,她的额头撞上了玻璃,痛的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嘶,好痛!”
然而比额头更痛的,是心。
她看见霍美人站在雅诗兰黛的专柜前,昂藏的身姿如芝兰玉树,很耐心地挑选着什么,素来冷峻的轮廓变得柔和,那熟悉的眉眼分明带着笑意。
他在为谁挑礼物?
他有了心上人吗?
原来,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她。
雪千黛被这个事实伤到了。她懊恼地揉搓了下额头,把刘海处弄的凌乱,又用口罩把脸罩住,中暑死掉算了。
她没有死,骑上她的小电瓶车,风驰电掣地回了咖啡店。
一个下午她都闷闷不乐的。简妍注意到她脸色不好,“黛黛,怎么了?”
不吭声,不想说话。雪千黛面无表情:“我想静静。”
游多多凑过来,“黛黛,谁是静静?”
雪千黛:“……”
你怎么不叫游憨憨,憨头憨脑的。雪千黛踢了下椅子腿。
结果特么脚趾头好疼。
店里几个人猜测,雪千黛遇见了不顺,也不招惹她,让她一个人独处。只有蓝山,悄悄送过来一杯冷萃。
过了六点半,简妍和金湘玉打招呼,“玉姐,黛黛好像中暑了,我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路上注意安。”金湘玉笑着说,转过身去默念了三遍小金条。看在小金条的份上,资本家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