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榻边看了棠棠许久,终是凄凄的“呵”了一声。
罢了,死就死了,遇见你便是错误,就当这世上从无你。
李玦从旁拿了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那火星变成了跳跃的焰苗。
他将燃烧的火折子扔在了掩着孟轻棠身子的被褥上,立刻向外走去,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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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霞之下,齐王府中火光通天。
焰火热气熏得李玦脸颊通红。
小六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回头看那熊熊燃烧的屋子,忍不住问:“殿下,你把人烧成灰,坟都不留,转眼你又后悔。”
他话刚落地,李玦突然转了身往那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屋子冲去。
小六反应极快的抱住了他。
“都来拦着殿下!”
一堆下人马上把李玦围堵得严严实实的。
李玦面目狰狞得可怕,一脚踹飞了身前的人,大力甩开了小六,其他人畏惧的半拦半推,任由他冲进了火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蓬勃大雨适时降临,噼里啪啦的雨声一下,小六等人悬着的心都落了地。
火光很快小了许多,李玦大步垮过几根冒着青烟的焦木。
他本是决心豁出去,定要将棠棠的尸身抱出来,可眼前的光景让他怔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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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棠差点死得透透的了。
躯体没了生机,灵识一点点的出窍离身,这还没离多远,一股令人舒爽的温暖力量突然充斥了那具本已无救的身体。
她被断肠草侵蚀的五脏六腑一寸寸修复,心脏脉搏又开始跳动。
她的灵识感受到了吸引,瞬间被拉了回去。
真意外啊,又回来了。
此时的一场雨,浇得她刚缓过来的身子浑身湿透。
她在滚烫的废墟上坐起身,目光凝滞在身上这件衣服。
自己死前穿着的那身蜜合色缕金裙衫去哪儿了。
李玦这个禽兽是什么时候给她换了身红衣?
此时一场雨迎头而来。
她起身想赶紧的寻个地方去躲起来,却看到李玦站在废墟中,怔怔得看着她。
大不了趁现在状态好,动妖力拼个鱼死网破。
孟轻棠扭了扭脖子,冷冷的回瞪着他。
估计李玦也是吓傻了。
李玦片刻才反应过来,踩着横七竖八的废墟几大步跑到她面前。
孟轻棠手掌中凝了一团暗红色的焰火,眯起眼准备找机会拍死他。
李玦看了她两秒,一手搂她腰后,一手到她腿弯下,将她抱了起来。
“别动!闭上眼睛,我把你当死人抱出去,没人会知道你是个妖物。”
孟轻棠拍进他胸口的一掌,似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她眼色瞬沉,“李玦,你才是个妖物。”
“我是你也是,我们天生般配。”李玦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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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等人眼见着齐王将孟姑娘的尸身抢救出来,抱去了自己的寝屋。
“完了,殿下疯了。”
没人注意那屋子烧起来前孟轻棠穿的是什么,现在穿的又是什么。
只感叹火那么大,这尸身竟能看起来完好无损。
屋内。
两人无声对视了半晌,李玦开口道:“你饿不饿,我让送吃的来。”
孟轻棠嗤笑,“李玦,有必要吗,反正还得杀我。”
李玦关门的身子一僵,将门反锁之后回过头来,“我烧你,是不想你有个坟在,时时提醒我你死了。可转念我又想你还是得有个坟,几十年后我好与你合棺。”
“现在呢?”孟轻棠走到他面前,“你不还是寻思着怎么杀我。”
“我不想杀你。”李玦道。
孟轻棠笑了笑,“不想,不代表不会。”
李玦背靠着门,面对她浑身无力。
他做的每个梦里都有棠棠,大多都是温馨的美梦。
只有某个偶尔的梦境中,是她凄厉的痛吟声。
她好像从身上取下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是无价之宝,能让他一步登天,所向披靡。
他感激又怜惜,愧疚而又心存侥幸,这些感受似真实存在过般,从梦里延续到现在。
“棠棠,我爱你,我想对你好。”
“你的好,是这世上最叫我恶心的东西。”
孟轻棠心里稍起一丝情绪,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你爱我,为我去死啊,你能做到吗?”
李玦低低笑了一声,“棠棠,我还有母妃,我死了她会受不了,我不能死。我若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昨晚那杯毒酒我就喝下了。”
“冠冕堂皇。”孟轻棠别过脸去,看他的每一眼都极其不适。
李玦道:“棠棠,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孟轻棠认真的回答,“你死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你一定要这样逼我。”李玦哑了声。
孟轻棠坐了下来,想给自己倒杯凉茶,壶中空空如也。
“渴了?”李玦一手撑着她的椅背,缓缓倾下身来。
孟轻棠捂住了他近在咫尺的嘴,“要杀要剐早点说,别再搞些恶心人的名堂。”
李玦掰开她的手握着,她越挣,李玦握得越紧。
孟轻棠被他眼中那种看着掌中之物的目光,盯视的十分不自在。
“要杀,便赶紧再杀一次。我认栽了。”
李玦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既然来了,那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孟轻棠脖后一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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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孟轻棠提了提腿,感受到沉重的束缚。
她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躺在床上,一根铁链捆住了左脚。
李玦坐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不必再承受这些了。”
孟轻棠冷笑道:“你指望我想明白什么,想明白你对我是真心好?”
李玦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从旁端了碗金丝燕窝,另一只手去扶她起身,“先吃东西。”
吃饱了容易跑路。
孟轻棠如是想着,接过了碗。
幸而他没锁自己的手,还算自由。
李玦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弯了眉眼,拿手帕擦了擦她的唇角,“别急,还想吃什么?”
“想你出去。”孟轻棠诚心发问,“可以让我安安静静地睡会儿吗?”
李玦顿了顿,退后几步到一旁的黑漆圈椅上,“你睡好了,我不吵你。”
孟轻棠寻思着,也行,就算他现在不走,明早去上朝总得走的,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