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好笑,如今顺治帝对火器看得很重,不将火器司放在皇城内完全无法放心,偏偏西山那次中枪让他一直心有余悸,于是将火器司放在皇城内离他最远的冷宫区域。
对于顺治帝这样一个性情寡淡的人,妃嫔寝宫他都甚少光顾,更不用说是冷宫了,自他接位这些年来,却是一次也未靠近过。
在演练完改良火枪之后,陈颍便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那些冷宫之中的人,隔着冰冷高墙,纷纷出声展现自己的存在感,或幽咽哭泣,或弄曲唱歌,或吟闺怨诗,不一而是,期盼着顺治帝能注意到她们,予她们一份恩宠。
这些女子,可笑却也可怜,顺治帝非但没有给予她们想要的回应,还将方才受到火枪惊吓的怒气泄在她们身上,看到戴权前去,陈颍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丝同情的表情也未露出。
里面那些女人要么是顺治帝的妃嫔,要么是太上皇的妃子,他此时出面展现同情和善心,顺治帝的确会放过她们,但这完全就是在给他自己找麻烦,而且后宫之人岂有易与之辈,更何况这还是冷宫。
离开皇宫,陈颍径直回府,甫一进京,顺治帝便找上他,害他都连家中茶水都未喝上一口,更兼想着黛玉她们见自己几日未归定会担心,此时自然是归心似箭。
府门前,早有下人候着,见陈颍回来,一人忙去报信,余者皆上前拜迎。
略问了问这几日府上情况,陈颍凝神沉思,下人与他说,昨日有一位柳姓的俊俏公子登门拜访,自称是他旧识,今日又来了,正由竹砚招待在客厅。
姓柳,旧识,陈颍瞬间就确定了来人身份,只是他有些不解,柳湘莲来寻他做甚。
陈颍并未先去客厅,虽然柳湘莲连续两日来访,可能是有很重要的事。
回到正房在香菱晴雯的服侍下换了衣冠,顺便小小地欺负她们一番,陈颍这才闲庭信步前去会客。
“爷,您回来了。”
客厅外,陈颍正遇上出来的竹砚,想必是他与香菱和晴雯顽的太开心,让已经得到他回府消息的客人等急了。
陈颍点点头,问道“可知他为何事而来?”
竹砚回道“爷,那位柳公子只说是极紧要的事,不见到您他半句也不愿透露。”
“那我便进去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有何要事。”陈颍笑道。
迈步进到客厅,只见柳湘莲正焦虑地来回踱步,一对剑眉都拧起了疙瘩。
察觉到门口动静,柳湘莲立即转头过来,见到陈颍,瞬间露出解脱之色。
“陈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若再晚一日,我也只能含愧离京了。”
陈颍眉头一动,“含愧”,这个说法倒是有趣,伸手笑道“柳兄快请坐,不知柳兄急着寻我,有何要事?”
柳湘莲看了看竹砚,并未开口,陈颍挥挥手让竹砚退下,然后看向柳湘莲笑道
“现在只柳兄与我二人,柳兄大可畅言。”
柳湘莲问道“你明知我身怀武功,还敢这般轻易遣退下人,与我独处一室,就不怕我会害你?”
谷鍋<spa> 陈颍哈哈笑道“柳兄真会开顽笑,我为人虽说是睚眦必报了些,但也都是以直报怨,你我无仇无怨,还有几面善缘,我又岂会平白怀疑柳兄。”
柳湘莲道“陈兄弟这番性情之言,倒是不枉我等你两日,既然陈兄弟信我,也别叫我柳兄,我一江湖粗俗人,听不习惯,陈兄弟叫我湘莲或是二郎便可。”
“我年弱几岁,便叫你柳大哥罢。”陈颍抱拳笑道,“柳大哥,听你方才之言,是有事要提醒于我?”
柳湘莲道“陈兄弟,我就不兜圈子了,你可还记得西山那次狩猎?”
陈颍点点头,生死经历,岂能忘记。
“说来惭愧,我也是前些日才得知陈兄弟你在西山竟然遇到刺客,险些出事,回想之下,当时我察觉到了异样,却为深究,险些害了陈兄弟。”
陈颍忙道“柳大哥这是什么话,害我的是那些刺客,不管柳大哥有没有帮到我,我都感激柳大哥这份心意,又何来害我之说。”
柳湘莲的信息陈颍曾调查过,虽有些出身,但他性子使然,这些年与家中并无联系,而且自己和李铭遇刺的消息并未大肆传开,他不知倒也正常。
“再者我不是好好坐在这里,柳大哥完全不必因为侠义之心而觉得愧疚什么,倒不如与我说说发现了什么线索。”
柳湘莲道“陈兄弟言之有理,其实不只是线索,我已经确定当时刺杀你和二皇子的是何人。”
柳湘莲一顿,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些怒气道“前些日冯紫英设宴请大家吃酒,我从宝玉和那薛大傻子口中得知陈兄弟你遇刺之事,便记起当时察觉的异样。”
“当时你与二皇子离开之后,我们帮着贾二哥打猎,冯紫英追着一头猎物离开,很久才回来,以他的箭术,本应该很容易就射杀那头猎物的,我虽觉得奇怪,却只当是他身体不适,并未深究。”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陈颍也不知该说他敏锐还是鲁直,仅凭这点完全不能算作证据的异常,他就认定冯紫英的刺客,怪不得江湖上多冤怨恩仇呢。
陈颍面色不变,噙着浅笑道“很感谢柳大哥前来提醒于我,其实我早就知道是冯紫英。”
柳湘莲一愣,疑惑道“陈兄弟既然知道,为何不去寻他报仇?”
陈颍摇头笑道“柳大哥,这不是绿林江湖,快意恩仇,冯紫英刺杀我,哦不,刺杀二殿下,也不过是听命于人,我杀了他,也算不得真正报了仇,反倒会打草惊蛇。”
“陈兄弟是故意留着他,向引出他身后之人?”
陈颍笑道“都说我陈颍睚眦必报,我又岂能放过幕后之人。”
“不说这个了,柳大哥方才说到离京,不知因何缘故?”
柳湘莲愤恼道“那薛大傻子,醉酒之后竟敢对我起那等腌臜念头,我一时恼怒打了他,正要出京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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