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多东西?”
朱岚开门出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陈泽”站在他门外,身后各种大件小件摆了半个屋子。
陈颍看到朱岚如此反应也有些错愕,自己买的这些不都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吗,这么朱岚大惊小怪的。
“呃,就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棉被、炉子,烧水的壶,做饭的锅还有一些蔬菜粮米之类的,只是看着占地方罢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你还买了锅和水壶,是要自己做饭吗?”朱岚看着地上的锅碗瓢盆惊奇不已,见到陈颍点头之后,朱岚赞叹道,“你竟然还会做饭,太厉害了,可是书院不是有馔堂吗?”
陈颍道“我习惯很早起床强身健体,要吃早饭的,就买了锅打算自己煮粥,还有烧水壶,之前我看你好像没准备,到斋舍那边去打热水也不近,干脆买一个自给自足。”
朱岚有些怀疑自己智商了,为什么他在书院待了半个多月都没想到这些。
“陈泽,你真的是出来游学的吗?”朱岚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怎么觉得你是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呢。”
之前的两个月游学,那些书院的伙食陈颍实在受够了,早就想自己做饭吃了,如今要在嵩阳书院待上一段时间,自然是要准备齐全的。
“谁跟你说出来游学就一定要吃苦了,能过得舒服一些干嘛要去吃苦,我们家少主常说,有了健康的体魄,安适的环境,读书才能事半功倍;像那些故意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人,我们家少主将之批判为‘搞形式主义’,除了博人眼球,满足自己的内心幻想,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陈颍说得兴起,突然见到朱岚脸色变得不太好,解释道
“朱兄弟,我说的不是你,你还是很正常的,要是那些搞‘形式主义’的人,他们会人有这小屋四面漏风,然后单衣陋食,呻吟两句酸诗便觉得自己实在是伟大,简直是读书人的楷模。”
朱岚扑哧一笑,“哪有你这样说别人的,要是那些学子听到了还不得让你气死。”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少主说的。”
“你能别少主少主的叫了吗,听着就跟话本里那些纨绔公子的狗腿子一样。”朱岚面露嫌弃的吐槽道。
陈颍一脸无语,心道算了,这孩子不懂事,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我去云字号商铺采买东西的时候顺便问了下,他们说那羊绒毛衣成本很低的,也就是一些羊绒和人工,根本值不了一两银子,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个炉子,既能取暖,还能烧热水,水壶我也帮你买了。”
毕竟朱岚身后的家族很有可能是与陈家关系比较亲善的,而且朱岚应该是家族嫡子,陈颍自然乐得用些小利卖朱岚一个好。
“陈泽你少骗我,这羊绒衣物的保暖效果比之裘皮大衣也不差多少,怎么可能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朱岚明显是不相信陈颍的说辞。
陈颍心道就你这还敢说自己没穿过毛皮衣物,‘自爆小火车’想必就是你了。
“朱兄弟,我真没骗你,原料就是些羊绒,我家少……呃,陈颍他以前说过,商货的成本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运输,我陈家制这些羊绒衣物只是给族中学子用,每次商队从草原行商回来时捎带一些羊绒便够了,所以真的不贵。
更何况我们是来书院读书交朋友的,不是来行商做生意的,朱兄弟又何苦计较这些呢,就当我想与朱兄弟交个朋友。”
陈颍现在化名“陈泽”,很多话不是“陈泽”的身份地位能说得出来的,所以假托“陈颍说的”,便可不露破绽。
关于运输成本,陈颍也没胡诌,古往今来,运输成本一直都是大多数商品成本的大头。就像陈家云字号近来卖的很火的玻璃镜,以前夷商将‘西洋镜’从海外运来一面镜子就能卖出天价,但夷商其实赚的并不算多,乘船出海要承担的损失很大,十面镜子能安然通过海上的不足一二,而且在海上还常有生命危险,价钱高但成本也十分之高;但是现在云字号如同在做慈善一样,‘低价’售卖,却依然有利可赚,而且利润还不小。这里面的差距就是运输成本。
其实就算是交通无比便利,海陆空三线运输的后世,运输成本依然很高,商人干的就是南货北卖的勾当,离不开运输自然就少不了运输成本。
最终朱岚还是接受了陈颍的善意,不过他要求陈颍将另一两银子也收下,云字号的蜂窝煤炉子他是见过的,那么大一个炉子再加上烧水壶,肯定不止一两银子的价钱。
陈颍也没推诿,爽快地收下了,释放善意也是有分寸的,太过热情反而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朱兄弟,门外还有几个云字号的伙计,等着帮我们安装炉子呢,可能要进你的房间里去。你看?”
陈颍担心他不愿意让人进他的屋子,那样的话炉子也就没法装了。
朱岚看了看和他差不多高的炉子,明白自己是装不了的,便点了点头道
“我进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你先让他们帮你装罢。”
朱岚回了里间,陈颍开门将四个护卫叫进来,指挥着他们安装炉子,小屋不高,若是将烟囱装在窗户的位置,很可能排烟不畅,到时候就是满室生烟的节奏,于是陈颍让护卫在屋顶开了个口让烟囱从屋顶伸出去。
之后如法炮制,在朱岚的房间里也装好了炉子,烟囱从屋顶伸到外面,小屋喜获两个犄角。
将护卫办成的“力夫”送出书院,陈颍回到小屋,看着桌上、书案上、还有地上的灰尘,陈颍感到有些心累。
【我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要辛苦打扫一遍,厚礼谢】
朱岚看到陈颍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见陈颍看过来他连忙忍住笑意。
陈颍看他憋笑憋得一抖一抖的,无奈道
“想笑就笑罢,憋着对身体不好。”
或许是感受到了陈颍的善意投桃报李,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嘲笑陈颍有些过意不去,总之朱岚笑完之后主动帮陈颍打扫房间。
“陈泽,你怎么还买了斧头和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颍有条不紊地将席子铺在书案上,再抱来一床厚棉被铺上,一边回答朱岚的问题。
“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啊,我不是说了要把小屋修缮一下吗,没工具怎么行,这些是和商铺老板暂借的。”
“你还真要修啊,可是屋子不是不漏风吗?”朱岚不解问道。
陈颍道“这般钉补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还是得好好修缮一番,毕竟这座小屋对程院长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
朱岚笑道“你这是不是再拍院长的马屁?”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这么好看的脸只可惜长了张嘴。我这是因为敬佩程院长,他是一位非常令我敬佩的教育家。”
“你才是白长了嘴呢,而且长得也不好看,哼。”朱岚脸上带着恼色,瞪了陈颍一眼,并进行“人参公鸡”。
过了会儿,朱岚问道“陈泽,你为什么敬佩程院长啊?”
陈颍便把程恪当年辞官教书的事迹给朱岚讲了一遍,然后道
“程院长是一个真知灼见的人,他早早地就看到科举制度和教育制度的弊端,只可惜太上皇是位武皇帝,当年没有重视程院长的奏折。
也正是程院长毅然辞官,才有了嵩阳书院如今文风开明,汇集各路英才的鼎盛现景,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看懂程院长所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落后的制度是必然要被淘汰的,改革是大势所趋。”
“那应天府学的祝老院长呢,他正好与程院长完全相反,陈泽,你怎么看?”朱岚拿出祝老爷子与程恪对比,陈颍并不意外,中州(河南)最好的两座书院的院长,一个革新,一个守旧,常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祝老爷子啊,那也是我非常敬佩的长辈。”陈颍感慨道,“其实很多人爱将祝老爷子和程院长放在一起比较,然后争论谁对谁错,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两位根本都不是一类人,如何放在能比较出来优劣。
程院长是一位勇敢的革命者,他看到了科举和教育的落后,便毅然投身于这场改革大业之中;而祝老爷子就好比一个坚毅的守护者,守护着教育的最后阵线,不使其成为当权者操纵权利的工具。正是有祝老爷子这样的守护者,程院长才能够义无反顾地去城市改革之路。
所以他们两人都是伟大的,缺一不可,有他们这样的人是民族的幸运。”
朱岚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原来‘革新’与‘守成’并不是对立、矛盾的。
来到嵩阳书院的第一个晚上,陈颍在书案上对付了一宿,第二天陈颍向程恪请了个假,动手将小屋修葺一新,并且砍来竹子做了张简易的床,就此真正开始了在嵩阳书院的读书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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