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岭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在杜鹃村,还真有人打起了他婚事的主意。
王荷在杜鹃村待了些日子,她原本打算等赵淑英对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勉强能上手了过后,就回府城的,却没想到,这天,王家却是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那便是赵淑英的娘家妹妹,还有她的儿子郑福生以及女儿郑秀儿。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天刚放晴,这天王荷起了个大早,院子里香儿正一脸神气的教训小丫头,这段日子,府里新进了一批小丫头,王荷院子里也添了几个,以往王荷院子里头的丫头都是由田婶儿帮着教养,今年王荷瞧着香儿这两年稳重了不少,就把这事儿交给了香儿,第一次接到这般重要的任务,香儿也是受宠若惊,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辜负小姐对她的期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教丫头们规矩了。
王荷许久没见她这般兴致勃勃的样子了,觉得有趣。便让青儿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瞧着,也算是帮香儿撑场子了,正是瞧得有趣儿的时候,却见李氏身边的小丫头喜儿跑了过来,说是让她赶紧去正厅,说是她二姨以及表小姐表少爷来了。
王荷点了点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赵家人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因为王平安的关系,她也是有时常关注着的,对这家人的德行也多少是了解的,赵家人当时死咬着牙要五万两银子彩礼,后来突然又松了口,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如今赵淑英进门已经快三个多月了,赵家人怕是坐不住了。
喜儿刚走,小桃就过来了,睡眼惺忪,瞧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道,“什么二姨,什么表少爷表小姐,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荷垂眸,赵家子嗣多,赵淑英下面有四个弟弟妹妹,这个二姨便是赵淑英的二妹,她跟赵淑英只差一岁,在赵家她跟赵淑英关系是最好的,当初她跟赵淑英一同定亲,婚期却比赵淑英早,当年赵淑英第一个未婚夫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因此她比起赵家其他的兄弟姐妹算是幸运多了,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当年赵淑英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做事又离经叛道,毅然决然与家人断绝关系,有这么个姐姐,只怕她这个妹妹在婆家过得也不好吧,想必她心里也是怨恨赵淑英的吧,不然赵淑英离家这么久,她要是但凡顾及一点姐妹之情,也不会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待姐妹两个到了前厅,老远就听见李氏的笑声,王荷挑了挑眉,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李氏笑的这样大声了,能哄得李氏这般开心,想来她这个二姨也是个聪慧的啊。
两人踏进前厅,便瞧见赵淑英也在里面,她面前此刻正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对年轻男女,李氏见她们进来了,笑着对那中年妇人说道,“这便是我的一双孙女儿,大的是小荷,平日里是最懂事不过了,家里里外都是她在管着,不用我操半点心,小的这个便是小桃,最爱闹腾了,却也是个贴心的。”
小桃听见这话,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奶奶,您就偏心姐姐,把姐姐夸的跟朵花儿似的,一到我这儿,你就只觉得我闹腾。”
李氏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偏心你姐姐了,但凡你姐姐有的,何时缺过你一份?”
小桃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她不过就是逗李氏开心而已。也没真想着跟王荷争宠。
等李氏笑完,才又指着赵淑英面前的母子三人道,“这是你母亲的娘家妹妹,你们该喊声二姨,这是她的一对儿女,也就是你们的表哥表姐。”
王荷笑着见了礼。
赵淑娟穿着打扮跟一般的农村妇人差不多,只是她肤色偏白,瞧着显年轻不少。
倒是她的一双儿女,郑福生今年十七,郑秀儿今年十五,比王荷大几个月,皆是芳华好年纪。
郑福生生的普通,略有些微胖,穿着一身褐色长衫,布料已经算是不错的,剪裁也大方得体,只是一双眼睛中却是若有若无的透出些精明的光。
这郑秀儿倒是生的不错,穿着一身翠花裙子,肤色偏白,与赵淑英轮廓有些像。
郑秀儿从王荷跟小桃进门的时候就看着她们,王荷今日穿了件水蓝提花段的褙子,白色挑线裙子。身量纤长,那双手上却戴了一对颜色青碧的镯子。
郑秀儿生这么大,见过的最值钱的首饰,便是她奶奶的一对金耳坠子,她奶平日都不舍的戴,只有重要的日子,才会戴出来。而王荷手上这样好的成色的镯子,青翠欲滴,她还从未见过。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对镯子上。
而小桃穿着樱草色的香绢石榴裙,秋香色的并蒂莲大褂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南海珠子。这般大的珍珠一颗恐怕都极其难得,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是直接戴了一串在脖子上。
这王家还真是有钱。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来这儿之前,娘跟他们说过的话,郑秀儿脸色一红,早在到了王家的时候,郑秀儿就已经被王家的富贵晃花了眼,若是能嫁到王家,那一辈子可就算吃穿不愁,还是大户人家的夫人,郑秀儿心中哪有不激动的。只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的眼中透出一丝贪婪。
小桃敏锐的察觉到郑秀儿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往王荷的身后靠了靠。
王荷不着声色的将小桃护在了身后,一抬头,却是看见那郑福生正直愣愣的看着她。
王荷皱了皱眉,这郑福生好生无礼,她面色有些不悦。
李氏却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清咳两声,道“小荷,小桃,福生和秀儿是你们的表哥表姐,都是一家人,你们平日里多带着他们转转。”
王荷忍着怒气,看了一眼他们,笑的十足温和“我自然会好好照顾表哥表姐的。”
她本来平日里容颜清秀,又长年掌家,在这一屋子女眷中,竟有种特别从容不迫的气度,而方才绽放的那个慢条斯理的笑容,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风韵,郑秀儿还好,郑福生却是有些看痴了。
瞧见王荷如此,李氏也极为满意。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们就都下去吧,我跟你母亲还有你二姨说会儿话,你带着哥哥姐姐四处转转。”
王荷恭敬的应下,便随着众人一道走除了前厅。
刚走出前厅,郑福生却是对着王荷道“小荷妹妹平日在家喜欢做些什么?”
小桃听见这话,警惕的走到王荷身边,却是突然瞪了他一眼,刚才在前厅里,她就觉得这郑福生看她姐姐的眼神不对。
王荷安抚的看了小桃一眼,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看看书而已。”
“正巧,我在家中也喜欢看书。”郑福生笑道“大约可以和表妹讨教一下。”
王荷没说话。小桃却是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只听她道“算了吧,表哥家中的书想来也不多,左右也不过是几本论语千字文什么的,还与我姐姐讨教什么……还是回头让人送几本书给表哥吧,都是哥哥珍藏的孤本呢,等表哥看完了再来与姐姐讨论吧。”
竟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对方出身微寒,郑福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
噎的郑福生没话说了以后,小桃才得意洋洋的拉着王荷的手,趾高气昂的回去了。
王荷察觉到小桃对郑福生兄妹两个的敌意,有些意外小桃为何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不友好,小桃这人待人热情,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王荷还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无礼的样子。
小桃似乎是看懂了王荷在想什么,道,“那郑家表哥看你的眼神我总觉得怪怪的,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
王荷会心一笑,小桃这丫头平日瞧着一副莽莽撞撞不懂事的样子,直觉却是非常敏锐。
自从那一日赵淑娟母子三人来了王家之后,李氏待他们十分亲切,还经常拿银子礼物送给他们,赵淑英在娘家就这么一个合得来的姐妹,对他们也是十分照顾。
不过这母子三人竟也好似打算在府上长期住下来似的,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因着李氏待他们客气,下人们也都是会看脸色的,也同样的待他们客气得很。
小桃闲来无事,拎着她的小篮子跑到王荷院子里,坐在桌前打络子,这是她最近新学的东西,因这她年纪大了,李氏也不让她出去乱跑了,她在府里闲着没事,总要找些事情打发,前段时间迷上了厨艺,整天待在厨房里,各种瞎捣鼓,倒是整出了些名堂,这段日子又跟着手下的小丫头学上了打络子。
彩色的络子在她手中很快打结成形,她道,“你说这二姨一家是什么意思,都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了,她家中就没有事情要忙吗,那郑家兄妹两个整日在府里晃来晃去的,我看着真是碍眼。”
“咱们这个二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走的。”王荷在桌前沏茶。
“姐姐也觉得有些蹊跷?”小桃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在这儿待着不走,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王荷笑了笑“年轻的小姐少爷,自然希望有人以色引人。”
“啥?引谁?”小桃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看向王荷,“你和哥哥?”
王荷笑了笑,只可惜,赵淑娟如意算盘打歪了,没料到王岭在王平安大婚后,没过多久就回了府城。王荷又整日里闭门不出,他们竟是半点机会都没找到。不过这家人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个问题,她在府城的天香阁分店刚开不久,现在店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呢。她可不能在村里耗得太久。
得想个法子赶紧把他们送走啊。
打定了主意,王荷对赵淑娟母子三人倒是没那么排斥了,本是想要找个机会,会一会这母子三人,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没曾想,这天一大早,赵淑英就派人过来请她过去,说是有事找她,王荷笑了笑,看来倒是赵淑娟先沉不住气了。
王荷换了套衣裳,便起身去了赵淑英的院子里,还没走进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赵淑娟自从来了王家,赵淑英倒是用王平安给她的私房钱,给他们母子三人置办了不少衣裳首饰,她今日穿了件大红色织银丝如意纹褙子,白色马面裙,头上簪了对嵌红宝石的金累丝发簪,耳朵上戴的对缠金玉坠子。
她那一双儿女,郑福生跟郑秀儿正站在她身后,郑福生还是那样,郑秀儿今日打扮却是好看多了,一件粉底撒朱红碎花长身褙子,深青色素面挑线裙子,乌发绾分心髻,用了一只点翠鎏金的凤纹步摇。脸上也画了淡妆,看上去也算是个美人了。
赵淑娟见着王荷姐妹俩,笑着和王荷说话,“早就听说小荷十分能干懂事,王家里里外外都是你在管着,前儿老夫人还说,这王家若是没有你,只怕王家也没有今日。”
王荷笑了笑,“奶奶是疼我,所以在她眼里,我自然是最好的,她说的那些可都当不得真的,二姨可别放在心上。”
赵淑娟笑笑,“我瞧着也是,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
王荷这话说的,王荷跟小桃都同时皱了皱眉。
赵淑英脸色也有些尴尬,扯了扯赵淑娟的衣袖。不过这却并没有成功阻止住她接下来的话。
“我听说,这大户人家规矩多,这为人子女的,每日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我来了府中这么久,也没瞧见你们来给你们母亲请安过,想来这大户人家跟咱们这些庄户人家也没什么不同。”
王荷轻笑一声,转着手上的镯子慢悠悠的说道,“我是不懂什么规矩的,不过二姨母跑到别人家里来教训人,又是个什么规矩,您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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