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檀琴双手握住宁晟的拳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五弟,你怎能这样想?这不能怪你,要怪也该怪那些欲图不轨的燕国人,再不济,也该怪那些心智不坚定,被燕国人利用的京畿军将领!你有什么错!”
宁晟却一把推开令檀琴的手臂“不……是我的错,大哥,你说那些将领心智不坚定,我又能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呢?那日在太医院,我被你们发现私联乔妙姝,却毫不悔过,这几日魔怔了一般,一直琢磨怎么才能让皇上放乔妙姝一条生路。”
令檀琴不依不挠,继续握住宁晟的手“五弟,你是至情至性的人,看重感情原是个很好的品质,错只在于现在这个多事之秋……”
宁晟突然疯了似地,将自己的头不断地朝桌面上磕。
像是猫头鹰在树枝上捉虫子,却远比那更加疯狂。
令檀琴和慕容煜慌忙扶起宁晟,慌乱之间,慕容煜的手上触到了一片湿热,朝宁晟头上一看,额头的大片肌肤都磕破了,血液像不要钱一般从漏风的破口中流出来。
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令檀琴终于不再一脸云淡风轻了,这位绝云峰的大师兄胸口猛烈地起伏,优美的唇形下吐出几个无奈的字眼“疯子……”
宁晟颓然道“我确实疯了,竟然胆敢为了一个燕国人,拿国运开玩笑,我真是……落苍国的罪人。”
他说完这一切,便挣开慕容煜和令檀琴的支撑,跌撞着出门离开。
令檀琴柳眉倒竖,声音含着威严“站住!你去干什么?”
宁晟潦倒的背影停了一下,道“想办法补救回来。”
令檀琴蹙着眉,似乎想将宁晟的背影盯出个窟窿来,却终是什么都没说,还一把拽住想要追出去的慕容煜,摇了摇头。
宁晟顺利地出了悦山楼,相府的轿夫看到自家主子出门了,原想躬身作揖,却猛地看到宁晟平日里苍白的一张俊脸,今日糊满了鲜红的血迹,看着怪吓人的,吓得往后面一缩,一声“主子来了”瑟瑟缩缩了半天,硬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宁晟甚不在意,只是摆摆手招呼轿夫“回相府。”
然后掀开轿门,迎面便是一个女子的娇面。
宁晟吓了一跳。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一双柔软温热的胳膊环住,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在宁晟的耳边“宁哥哥,是我。”
宁晟的耳边像是被不懂事的孩童放响了一炮烟花,“砰”地炸开。
而同时炸开的还有他欲盖弥彰的心跳,掩盖在层层叠叠的衣物和胸膛前的血肉下,但每一声都在提醒他,倘若一再沉迷,只会对落苍国成为更大的罪人。
宁晟哆嗦般,毫无预兆地推开乔妙姝的手臂。
乔妙姝的身体撞到了轿子的木壁上,狠狠的一下,她疼的轻呼了一声,然后不依不挠地再次凑到宁晟身边,这次没伸手,直接将整个身子贴在宁晟的胸膛前,贴的严丝合缝的,像是只突然缴械投降的小刺猬,抛下一切赌一把宁晟会心软。
果然,这次宁晟迟迟没有推开她,乔妙姝唇边绽开一个笑容,心底暗暗开心。
宁晟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乔妙姝,你们燕国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乔妙姝说话的时候,音腔的震动,连带着宁晟的胸前也震得麻麻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宁晟喉结轻动“据点在何处?”
乔妙姝声音娇娇的“宁哥哥,你在向我套话么?”
宁晟轻笑了声“现在是。”
“什么叫现在是呀?”这句话便有些强撑欢笑的意思了。
宁晟握住乔妙姝的手,安慰一般的拍了拍。
这态度不像是不友好的样子,乔妙姝松了口气,可宁晟却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根绳子,逮住她的小手便绑。
乔妙姝“……”
眼珠子顿时断线一般的流下来了“宁哥哥,你变了,你以前哪有这么奸诈?”
原来宁晟方才用来绑她的绳子是他的发带,解下来的那一刹那,他满头青丝悬下,落在乔妙姝的领口裸露出的皮肤上,挠的她心里痒痒的。
宁晟懒得理她,将双手被绑住的乔妙姝点了穴,安置在自己对面的座椅上,然后自袖中摸出火柴,点亮二人中间桌子上摆着的蜡烛。
火苗“蹭”的一下便燃起来了。
乔妙姝“啊——”
女子说这句话的语气十分慌乱,听在宁晟耳朵里,比方才勾引他的任何一句都更悦耳。
乔妙姝的小嘴不过一瞬,便从樱桃红变成了煞白煞白的墙粉白“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宁哥哥!你是谁?”
宁晟嘴角带着悠然笑意,摇头的时候满头墨发都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我是宁晟。”
乔妙姝魂不守舍“你是宁晟,那你为何这副尊容?”
……像鬼一样。
方才轿子里没点灯,乔妙姝听到宁晟和轿夫的对话,对进来的人是宁晟确信不疑,因此一直没看宁晟的脸。
直到蜡烛点起,她才看见。
一个满脸鲜血汩汩的流,血迹未干,又兼发带用来绑她的手了,发丝全部垂下来,瀑布一般,倘若配上宁晟优越的五官,原也该是赏心悦目的,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宁晟满脸鲜血,脸上摆不下了,下巴还在不断地往下流,方才为了绑住乔妙姝,动作间头发碰到了脸,也沾上大片血液,粘连在一起。
说不出的惊悚。
宁晟看着乔妙姝,心里生出一点古怪的快意,道“把燕国奸细的计划都告诉我,否则你的下场会和今日被你们射死的百姓一样。”
乔妙姝这才想起,宁晟除了是她的宁哥哥,他还是落苍国的右相。
心里顿时生出一点委屈,语气稍稍激动了起来“宁晟,你不是说,不论如何,保我性命无虞吗?”
宁晟手指微蜷,触电了一般,飞快地缩了一下,而后开口“你就当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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