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内。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满脸尽显沧桑,手里拿着一份邸报,正在仔仔细细的观看着,深怕漏掉一处。
而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正在门口来回踱步,满脸尽是焦急,刚要举起手敲门,抬到门前却又放了下去,来回走了几步后,又抬起手要敲门,却又放了下去。
“哎呀!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年轻公子叹息道。
“纯仁!你在外头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不妨进来说!”
老者微微一抬头,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威严,淡淡的说道。
闻此,范纯仁方才推门而入。
范纯仁去年才考证进士,调任武进县知县,但以远离双亲而不赴任。又改派为长葛县知县,仍然不前往。范仲淹对他说“你以前以远离双亲为理由不去赴任,现在长葛县离家不远,还有什么可说的哩?”范纯仁说“我怎能以禄食为重,而轻易离开父母!长葛县虽离家近,但亦不能完全实现我的孝心”。故范纯仁一直到范仲淹去世之后才出来做官。
“父亲!雍王不日将达杭州,你为何还有这份闲情看邸报呢?”范纯仁看到父亲正在看一份邸报,不解的问道。
“雍王来他的!我看我的,有甚不可?”范仲淹头也不抬的回道。
范纯仁施了一礼,皱着眉头说道“父亲!孩儿听说雍王此次来是为了查我范氏义庄之事,你老人家难道就不担心吗?”
范仲淹放下邸报两手一摆,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范纯仁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孩儿听闻,朝中有人上书言我们范家义庄之举有收买人心之意,或行谋逆之事。”
范仲淹想了想,说道“此事,前些日子,韩相公已来信给老夫说明了情况,朝中有人借义庄之事,参老夫欲行谋逆之事,陛下不信,故派雍王及包大人来彻查此事!”
范纯仁不解道“父亲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做准备呢?”
范仲淹不以为然,说道“做什准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身,再者说老夫做事向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要查便要他查去好了!老夫问心无愧!”
范纯仁急忙道“父亲,孩儿觉得我们是否应该提前准备一下。吾弟纯礼早年是雍王的伴读,我们是否让纯礼提前去见见雍王,把事情提前说清楚可好?”
范仲淹摸着一把胡须,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方才说道“纯仁!此事极为不妥,若纯礼这么做了,只怕事情反而更糟了。”
范纯仁疑惑道“父亲为何这样说?”
范仲淹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为父被迫离开中枢就是因为莫须有的朋党之争,若纯礼这么做了,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在陛下面前参一雍王本,那事情将变得更糟糕!”
范纯仁气愤道“朝廷那些弄臣真是太过分了,父亲都已经被他们一贬再贬,为何他们还是不肯放过父亲呢?”
范仲淹落寞的说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为父当年的改革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怀恨在心者大有人在,眼下虽然为父被贬出京,但只要为父在一日,想必那些人就寝食难安。所以一旦有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范纯仁又道“父亲,你现今已六十又一,且身体有疾,不若借此辞官归隐,岂不是更好?”
范仲淹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纯仁!你为何而读书?”
范纯仁不假思索的回道“启禀父亲,孩儿读书自然是为报效国家,一展心中报负!”
范仲淹笑了笑说道“为父也是啊!所以为父不论是在京还是在地方为官,都是勤勤恳恳,抓住机会来展现自己胸中的抱负,向陛下证明,向天下人证明,为父的为政措施是对的!”
范纯仁急道“可父亲你都已花甲之年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范仲淹笑道“纯仁,你记住,不论何时,为官一日,就要做一日的好官,就要为百姓做一件好事,方能不负初心。”
范纯仁想了一下,方才回道“父亲,孩儿认为凡事也应该量力而行。”
范仲淹起身朝着汴京的方向抱拳道“只要陛下需要我,朝廷需要我,大宋需要我,我范仲淹哪怕只有一口气息尚在,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范纯仁见劝说不了父亲,也只好说道“既然父亲有此意,看来也只能寄希望包大人和雍王明察秋毫了!就怕雍王年纪尚小,受别人言语蛊惑,那就不好了!”
范仲淹笑了笑,说道“纯仁!其实!为父一点都不担心雍王会受他人所左右!你是不知道啊!那年,大庆殿上,群臣都对为父一笔裁决冗官之事而反对,唯独雍王坚持己见,敢于与朝廷大臣对弈,颇有太祖之风。你可知雍王那年尚且不满七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主见,实乃我大宋之福啊!”
范纯仁又道“若真如父亲所言,雍王真乃贤王,那不仅是大宋百姓的福分,也是我范氏一族的福分。”
皇宫,垂拱殿内。
仁宗正在安静地看着地图,如今辽国和西夏正在打仗,说大宋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眼下,赵祯颇为依重的大臣都在外,且冗官、冗兵、冗费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朝廷没有足够的军费去打一场战争。
“如果!当初范相改革,朕能一直鼎力支持的话,那现今,大宋的财政必将更加富余。”仁宗叹了口气说道。
大宋去岁收入多万缗,即万串铜钱,折合白银大约是万两,是唐朝鼎盛时期的两倍,可即便如此,北宋财政还是时有入不敷出。官员的俸禄,宗室的俸禄,军费成为了压在北宋身上的三座大山。
仁宗看了一眼悬挂在眼前的地图,说道“想必!雍王差不多已经到了杭州吧!希望他能早日查清此事。
“时过境迁,先生也该回来了!”
仁宗走出垂拱殿,仰望着天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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