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封亦扶着膝盖,半弯曲着身躯不住喘气。虽说一月里他身体已逐渐调养过来,可以十岁年幼躯体攀登这一段绝壁,仍自累得气喘吁吁、口舌干燥。可即便如此,封亦也舍不得偏开头,不去看那壮丽山河。
无怪乎有人痴迷于登山!
封亦此时也感同身受,那种登临绝顶之后,一览众山小的气概以及放眼四顾尽是壮丽河山的豪迈,足以让人为之痴迷!
“歇好了吗?歇好了就赶紧走哦,不然时间要来不及了!”
能这般“无情”催促的,除了江枫也没别人了。徐明虽也修行了一月,可一路行来既要克服心中畏怯,又要兼顾攀登速度,等到达峰顶时也累得不行。不过两人虽累,可先前便已被江枫勾起了好奇,一时也顾不上埋怨,连忙跟上。
山上修行的日子的确清苦寂寥,封亦、徐明两个初来,确实有些不太习惯。所以江枫神神秘秘一提,这才引起两人极大兴趣。他们一路穿过松林道路,继续往上,很快便来到剑坪。
“哇,好多人啊!”徐明惊呼道。
封亦比他俩稍晚几步,等他听到徐明说话时,也正好走出松林。顺着两人目光望去,前方太极坪上竟早早站立了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皆穿着紧身劲衣,背负长剑,成行成列,身形提拔如剑静静地站立着。
“师兄——”封亦惊叹着看向江枫。
此时天际泛起亮白,昏沉沉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亮起来。
天际的云霭,由灰暗变作通透的雪白,隐隐之间似又带了一抹柔和的暖色调。
江枫看着大为震惊的两人,嘴角勾起笑意,满脸自豪地道:“这便是咱们朝阳峰一旬一次的‘剑坪演武’了!我们朝阳峰历来擅长‘御剑诀’,有深厚习剑底蕴,旬月一次迎着朝阳演武,既有秉承祖师传承之意,也有考究每一位参与者剑法修行之意!”
“师兄,”封亦眼神灼灼,“每一次都有这么多人参与演武吗?”
“唔,这倒未必。”江枫道,“演武乃是朝阳同门自发参与,门中并无戒条律令要求。不过‘剑坪演武’对参与者剑法与修行大有裨益,同门中若非闭关修行的,其他人大都会参与进来。”
徐明望着眼前诸位威武不凡的师兄师姐,心中神往。只是见他们静立不动,不禁疑惑道:“师兄师姐他们在等什么呢?”
“是,在等太阳出来吧。”
封亦远眺天际,下意识地说道。
江枫赞赏地看他,点头道:“不错。据传天地初开有鸿蒙紫气,惠泽万物,妙用无双。只是那紫气遁去虚空,唯有在天地阴阳交泰,月落日升地转换之间,方才有可能汲取紫气分毫,演武时间定在第一缕朝阳初升之际,也是有此考虑。”他看了两人一眼,又道:“咱们再走近些吧,只要不影响诸位师兄演武便好。”
封亦两人点点头,跟着一齐往太极坪靠近,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站定。
眼见时间还早,天际方才刚刚染上一抹温暖的红艳,霞光逐渐弥漫,侵染着一朵朵云雾。不过距离太阳初升,尚且有着一小段时间。江枫便又指着太极坪上朝阳弟子的行列讲解,这也正是大师兄楚誉宏嘱托于他的事情。
“徐师弟、封师弟,你们随我来看——”
“诸位师兄师姐的位置,可不是随意而站,瞧!你们看师兄师姐行列聚散,是否正好分作八处,每一处是否又正对方位呢?不错,‘剑坪演武’的队列,正是按照八卦方位占据的。而居中太极图方位的,便是演武领剑者,领剑者兼顾教导、检验、示例、纠错、发令等职责,非剑术卓绝不可担负此责。”
“今日领剑者——是大师姐!”
封亦目光随着江枫讲解,一一看过去,果然如他所言那般尽都对应。最后视线落在居中正位,果然挺拔站立的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师姐穆蕙秋!只见她穿一身青色劲装,束腰笼袖,虽面貌秀美,可背后那一柄仙剑霎时平添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惊叹的英武之气!
“持剑!”
陡然一声娇叱传遍全场,封亦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见太极坪上两百余同门齐齐反手拔剑,长剑出鞘的声响连成一声龙吟,雪白剑刃森森,闪烁寒光。
恰好此时,天际云霭里,那弥散出漫天霞光的朝阳,在这一瞬跳出了云海。
天地之间,光芒大盛!
而那一柄柄被朝阳弟子握在手中,闪烁寒光的剑刃,也在此刻被镀上一层阳光,熠熠生辉!
封亦赞叹,原来持剑喝令并非突兀,而是大师姐早便看好时辰,只在朝阳初升的一瞬拔剑在手!
“松风剑势,起!”
大师姐穆蕙秋动了,她身边的其他同门师兄也动了,封亦分不清谁先谁后,又或者原本就是一齐而动!只见百十之人,百十之手,又百十柄熠熠生辉的长剑,在开阔无比的太极坪上,迎着朝阳舞动!
那剑招,整齐如一,变换进退犹如行云流水!
那剑势,矫若游龙,疾若劲风!沉稳放缓如深渊,迅疾挥动如闪电!
正可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封亦怔怔地看着,听着那剑器破空且连成一片的锐响,早在不知觉间便屏住了呼吸。两百余人汇聚演武,又是近在咫尺,那种震撼人心的悸动深深地嵌入封亦的心中,一点火种由是落下。在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情况下,扎下了根来!
言语?
此时没有什么言语,能让封亦觉得足以匹配此时的心境,以及这一场演武的震撼!
封亦尚且如此,更别说徐明了。
早在大师姐喝令声起,他便张开了嘴,看得全然沉浸其中,口水从嘴角流下也未曾觉察。
“‘松风剑势’,乃是咱们朝阳峰入门剑诀。这套剑法虽为入门,其实是铸就剑法根基最全面的剑法,共计十三势,每一势有七到二十不等的变化,时时习练,方能打下坚实基础!日后再研习别的剑法,便能事半功倍了。”
江枫感慨地说着,又对两人道:“其实今日演练‘松风剑势’,便是为了你们二人,你俩可得好好看看!”
封亦沉默地看着,似羡似憾,神色莫名复杂。
徐明看了一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般,转头看着江枫问道:“哎,师兄,你怎么没参加演武呢?”
江枫瞪他一眼,道:“你说呢?”
徐明认真地想了一回,“哈”地笑道:“不会吧?!难道师兄你学艺不精,被大师姐嫌弃了吗?”
“呵!”江枫刷地垮下脸,嘴里笑着,却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危险表情看他,“好你个徐明,对师兄我便这么没信心?难道你忘了师兄先前说,关于大师兄的嘱托了吗?——唔,或许提醒一下,你就能想起来了呢!”
“等一下!”
徐明经过多次“摧残”,对江枫惯用的手段早已熟知,只听了他的话便立时心生不妙,捂着额头便退,“师兄!您提醒就提醒,可不能再敲我脑袋了!”
“想什么呢,”江枫笑着一把揽过徐明,亲切地揉着他的脑袋,手掌慢慢下移,落到他的脸上轻轻地捏着,“你这般讨喜,师兄哪里会舍得打你?疼你都来不及呢!”
“啊!疼疼疼!”
封亦看着他俩打闹,暗暗呼出一口气息。
也不知是否是心中记挂着昨日师父所说查阅卷藏的事情,封亦今日很有些患得患失,尤其是心中被演武点起的一团火焰,更放大了这种暗地里的忐忑。若非他由来沉默寡言、少年老成,面上极少喜形于色,不然早便被看穿了。
演武,在朝阳映照下不知不觉走到结束。
只听场中大师姐清叱喝令,道了声“止”,人皆束手。演练的众人由极动复归极静,仍自站在原先的位置。而后又一声“归剑”,便立时有一阵“哗啦”的归剑入鞘声响。
不过归鞘时,太极坪便不似先前肃穆,各人之间动作也大有不同。
有干净利落便回剑入鞘的,也有喜欢抖几个剑花,潇洒还剑的。不过其中既引人艳羡、又低调奢华的入鞘方式,还属那些修为达到“御物境”的师兄——只见他们并指成诀,口中轻喝,那剑器便在无力力量御使之下自行归鞘,引来周遭不少人瞩目艳羡。
演武即止,太极坪上众人也活跃起来。
许多人在演武时,便见到旁观的三人。封亦、徐明上山足有一月,山上不管是住在那一苑的朝阳弟子,全都听过了两人的名字。有见过熟悉他俩的,此时靠近过来打个招呼;有不熟悉的,也趁此前来见一见。不过更多的朝阳弟子三五一群,各自聚在一处,热切交谈。
平日大多专注修行,唯有演武能聚齐大多数人,不少朝阳弟子也正好趁此机会见一见老朋友,互相探讨、交换一些修行的心得,倒也十分热烈。
“徐师弟,封师弟。”
迎面走来一人,剑眉星目,挺拔俊朗,正是朝阳峰大师兄楚誉宏。
两人连忙行礼:“见过大师兄!”
楚誉宏笑着回礼,道:“在朝阳峰,你们住得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