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宫……婶婶?”
宫裁果然在这,一想到曾经自己与宫裁在丛绿堂的快乐日子,蓉大爷的心思便止不住的飞荡飘扬。差点便直呼‘宫裁’二字,见了堂厅里的一众人儿才急忙改的口。
郡王妃脸上倒无几分异样表现,款款道:“待说了正事,你们再叙旧罢。我已同老太君并西府二太太说明,借了她来。一夜时间够你们叙话道情,只怕别把我这里拆了,你们两私下如何捉弄也不管。”
好个妮子。
才分开多久时间,这次回来竟有些冷冰冰的,浑然不同上次般还欣喜闹什么玉兔与观音。
诧异看着郡王妃娘娘,问:“娘娘有什么吩咐的?”
甄巽偏不看他,只携着宫裁细声道:“先借你情男说话,待说过话,你们便往旧时住处去罢。还给你们留着了。”
珠大奶奶脸上一片晕红,也没过多掩饰,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侧望着蓉哥儿。
轻恩一声,便见娘娘唤了那位叫做筠儿的贴身丫鬟领着蓉哥儿往后面的密室去了。
“在这等等。”
听了郡王妃的话,珠大奶奶幽幽坐回原位。瞧娘娘也随之离去,李纨脑子里却突然涌上无数回忆。
原来在肚子里计算好的一堆相与蓉哥儿说的话,这会竟一点也想不起来。思绪全被蓉哥儿的身影占据,回忆皆是两人过往。
身上没来由地一片燥热。
是时,潇湘馆内。
薛宝钗留在薛姨妈身边说话,“娘要搬回那边去?”
薛姨妈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昨儿回来后便好好地睡了一整日。今儿又喝了不少补汤,又让丫鬟婆子换了身上的药。只是瞧着宝丫头的样子,却不自觉地想起自己与蓉哥儿在野外的两夜。
她轻声道:“本来住进潇湘馆里,是老太太托我照顾林丫头的。如今林丫头早好了,东西两府的奶奶太太们也回来,自然不用继续在这边住了。”
“回那边住也好,只是那边冷清,女儿每日来往路途远了些。倒不如女儿叫人在东边整理出一个院子来,娘到东边修养,自然比那边的小院更便宜。”
宝钗虽没大奶奶的名分,两府里也都默认了她是东边奶奶。这些权利倒使得,便是蓉大奶奶秦氏也说不出什么来。
连尤家的亲戚都住在东府了,又怎么能区别对待了关系更近的薛家。
薛姨妈听了却连连摇头。“出来这些年,也没作出几件事来。丫头没能入宫,偏进了贾家东府。蟠儿也未成婚,如今不知浪荡在哪。若不是蝌儿与琴丫头来了,我还有回金陵的想法。”
“娘亲回金陵作什么?”宝钗说道,“女儿虽没做个名正言顺的奶奶,自个也欢喜。蓉哥儿过些时日便要远行,女儿还想着把娘亲接来孝顺了。”
去东府住?
薛姨妈是怎么也不可能同意的。
哪怕只住一日都不行。甚至现在听了东府,听见了‘蓉哥儿’三字,心里都没来由的一阵空落落感觉。
脑海里也清晰浮现起旧日的情景。脸上也忍不住臊意,想起那日夜里狼狈地坐在草丛里。
蓉哥儿当初瞧见了没?
许是发现了异样罢,为了不伤我的自尊才当作什么都没瞧见罢。
双腿悄然并紧,倒是怀念山野里寒风下的温暖。
“丫头回东府罢。我在这边再住几日,等身上伤好了再搬回去。”
“东府有我的院子,园子里也有我的住处。便是今夜住潇湘馆里,林妹妹还能赶我不成?女儿今夜着娘亲,哪里也不去。”
丛绿堂里。
蓉大爷见郡王妃将门带上。急不可耐发问:“巽儿要说什么,竟是这般不能让人听的。”
甄巽眉头微蹙,神色严肃。拉着蓉哥儿并坐一处,款款道:“昨儿郡王府太妃召我说过话。”
恩?
“咱们的奸情被……”
“呸……”郡王妃听了再怎么也装不出无情的样子,面红耳赤地挥着拳头锤他。
“疼,疼死我了。我的好巽儿……”蓉大爷无赖的样子,让郡王妃十分的无奈。才锤了几下,便发现自己早被这混账紧紧抱在怀里,那手如旧时般格外不老实。
“说正事,莫要作弄。”郡王妃娇嗔一声。
“哎哟,好巽儿今天吓死我了。还以为才一个多月没见着,巽儿便翻脸不认人了。”蓉哥儿精准寻找一食处,把握着不放。
“本就没多少深情,不认也是合该的。”郡王妃幽幽说一句。
这不是假话,而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至少在她看来,她与贾蓉不过是各取所需。只是一见了蓉哥儿的无赖样子,心里再有什么无情的想法,也抛之脑后了。
双目也渐柔情起来。轻的嘤咛一声,软软趴在蓉哥儿怀里,细声说着正事。
“太妃娘娘昨儿找我,说是老郡王有话传与你听。”
老郡王,贾蓉是清楚的。老郡王名水蔌,到四十岁时才有了第一个儿子水溶。在太上皇在位期间曾随义智老亲王远征青藏,功名赫赫。
后显德登极,老郡王水蔌被召回京,管内务府上驷院事务。
显德三年,义忠亲王、义勇亲王、义智亲王坐罪。
后,义忠亲王、义勇亲王逝于牢狱。同年,老郡王水蔌则被指控曾于西宁受贿,被削爵位。
因而郡王爵位由未及弱冠的水溶承袭。
如今老郡王也是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了,他有什么话要和自己的?蓉哥儿好奇问道:“老郡王说了什么?”
“老郡王只有一言,说你受袭恐与宫里秘藏《太祖皇帝手记》有关。”
额,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天人的事情。蓉哥儿挑了挑眉头,这事他早从贾敬那里听说了。
不过,已革的老郡王特意让甄巽传话过来,其中用意可就不是单纯说《太祖皇帝手记》一事了。他在暗示宫里人动的手,说不得还在怂恿挑拨了。
蓉大爷轻轻笑一声,再问:“老郡王只说了这些?”
“太妃娘娘是这般告知我的。只说蓉哥儿听了,自个小心为上。”甄巽忧心道,“是不是宫里要对你使坏了?”
“是我要对你使坏了。”蓉大爷嘿嘿笑道。一阵寻探,感受洋稠之细腻,感受丝绵之温暖。
“没个正行。早知不与你好了,如今你自己也保不住了,往后如何保甄家的姊妹。”甄巽哼道。
“原来你与我好,便只是为了甄家的姊妹?”
“当然。”甄巽抬着下巴,傲然哼道:“难道还能为了你这个人?你有什么好的。”
这妮子……
“哎哟。我错了……巽儿错了。蓉哥儿,蓉哥儿……别……珠大奶奶还在外头等你了。”
娇身如柳,媚眼似水。
红着秀丽的脸庞,溢着娇嗔的笑容。
“知道你们家珠大奶奶没缘由来见你,特意给你召来的。她好不容易在西府的太太那请了一日假,莫将力气使唤在我身上。”
蓉哥儿横抱娇俏柔软的玉体,片叶丝滑下垂而落,望着如花似玉的俏脸。打趣道:“难道她不是你今儿特意找来的帮手?”
“呸……我有筠儿帮……”话说一半,甄巽才知自己道出了心声,俏脸尽红。绯色蔓延到了玉脖,双耳更如两片红玉髓雕的摆件。
嗔道:“你们爷们哪懂食了味的女人,清苦守着空房,平日里连面也见不着。我只是为她抱不平罢了,又瞧她早上那神情,并做个好人让她今夜如意。蓉哥儿寻珠大奶奶说话去罢,我明儿还留这里。”
蓉大爷也不是傻子,到这份上,哪里还有找别人去的道理。
眨了眨眼睛,思忖一下,顿邪念上头。装出正经模样提议道:“确也不能留她在堂里一人冷清,一并过去说话罢。”
甄巽听了,虽有心成全珠大奶奶与蓉哥儿私会,却也忍不住心里涌出一阵酸味。
自我安慰两声,才同意了蓉哥儿的想法。幽幽道:“你们私下说情话,让我过去作甚,才不听你们的肉麻话。”
蓉大爷嘿嘿笑一声,只管寻上红唇一吻。道:“巽儿且等我片刻时间,我去打发了婶子便来。”
“别……”甄巽气得想跺脚,哪个要你赶人了。人家珠大奶奶是自己叫来的,叫来又赶走岂是像话。
蓉哥儿却早溜出密室,没了身影。气得郡王妃爬起身来,和上敞开的衣裳,使唤筠儿道:“带蓉哥儿与珠大奶奶去她们原来的房间,不准他把人赶了。”
筠儿领了令,才到厅堂里,便见着蓉大爷与珠大奶奶正携手说着话了。
珠大奶奶双目通红,细声诉道:“你无事便好,那日听闻我魂也去了,只道自己是克人的祸害。要不是兰儿还未成家,恨不得自己也登天去,省得再克了你。”
“傻宫裁尽说胡话。你若是克人的祸害,我早被克死无数次了。那年从倚霞阁出来,我就该摔下桥淹死在会芳园了。”
“快莫要讲了。”宫裁听了他这诅咒自己的话,再受惊吓,心急如焚提上纤纤玉指盖住蓉哥儿乱言的双唇。
“怎么又哭上了。”蓉哥儿拿住宫裁的小手,将人揽进怀中,细声道:“曾经的大奶奶可不是这般的好哭人,怎么也学上林妹妹来。”
“蓉哥儿,咱们往后还是不要见的好。我怕……”
“恩?”
“我怕哪天将你也克了……”
宫裁幽幽说着,泪珠儿连成了串,一滴跟着一滴下落。白皙素雅的面容挨上了忧愁与悲伤,清秀淡然的气质跌入柔情怨念之中。
曾经清心寡欲的珠大奶奶竟成了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宫裁难道忘了,我可是从天上来的,与天上的神仙交情好的很。命特硬,谁也克不了。你这会感受一下,看是不是。”
“嗯?”宫裁坐怀稍疑,片刻后红晕飞颊,低着脑袋不敢再抬头。低声道:“这里是郡王妃的地方了,咱们……咱们回那边……哪怕是书房也好过这里。”
“书房冷,那边也未点上熏炉。还是这里自在。”蓉大爷恶趣味上来,嘿嘿笑一声,双手忍不住摸索探究。
宫裁哪里敢在这与蓉哥儿放肆。惊慌失措地朝周围乱看,只见着郡王妃的贴身丫鬟在一处偷偷打量着这里。
惶恐扒开蓉哥儿的手,惊惧地想要起来。忙道:“蓉哥儿快停手,娘娘身边的丫鬟瞧见了,咱们不得在这污了娘娘的地方。”
蓉哥儿朝宫裁视线方向看去,果真见了筠儿。他却浑然不惧,反而熟练叫唤着:“好筠儿快去将素云碧月两个丫鬟叫进来,往娘娘退居的房里布置去,顺便让人去府里后厨抬几桶热水来。”
筠儿听了声音,整个思维都凝住了。
蓉大爷是什么意思?
他要做什么?
“快去啊,再不去,等下有你好受。”
筠儿顿听出蓉大爷言外之意,羞红上脸,忙小步跑出厅堂寻人去了。
宫裁却还在诧异里,脑子里徘徊着一个念头。蓉哥儿与郡王妃果然有那关系。
“蓉哥儿……”珠大奶奶只觉自己被人抱起,顿一番挣扎。想着如何也不能在郡王妃面前失了面,更不能在这里瞧了郡王妃的某种丑态。
心里止不住的骂声,一道道全是骂着蓉哥儿毫不规矩。
岂能让郡王妃与她同时出丑,岂能让她们互相见丑态。
只是……
“好宫裁……宫裁便应了我这次罢。难道宫裁便不想试与郡王妃争艳?”
天色渐深,明月悄然出了头。
树梢上的月影,催促着寒风卷席竹林芭蕉。
幽暗的溪湖里,如若深渊,只有一块块石头在月色下显出冷白色。未被树影遮挡的地方,湖面上才能见着倒映的月。
波光粼粼的月,伴随着一阵阵嘈杂蛙鸣。此起彼伏的哇叫声,伴着唧唧咋咋地虫子声音,扰着夜里清净。
又一阵风来,溪边的竹林里发出一阵如潮水般的声音。
喋喋不休,哗哗啦啦。
突有一只胆大的青蛙跳进丛绿堂里,呆游廊上,被晃眼睛的灯火照得一动不动。后面两只跟随而来,不久又一只跳入其中。
四蛙连绵叫唤。
一夜过去。
姓尤的姐妹俩人却往丛绿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