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哥儿见薛姨妈、尤氏、凤姐儿三人齐齐看来,深感压力巨大。
原先想好一大堆说辞竟也说不出口来,只能临时暗理话术,同时小心观察着她们三人脸色。
这会,方才还活络的王熙凤也不说话了,一身彩绣辉煌静坐一处,娇艳面容上挂着精明的笑容。那双美丽且勾人心魂的丹凤眼内明光闪烁,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
另一旁的尤氏虽今夜亦也秀丽异常,身上装扮虽不如凤姐儿的富贵辉煌,却也披金戴银显着她东府太太的气度。又因宴上喝了不少的酒,尤氏略施粉黛的面庞上晕着两朵淡淡虹彩。
她看向蓉哥儿的眼神却是奇异的,像是难言的忧愁,似乎在琢磨如何宽劝薛姨妈。
贾蓉扫过这两人,最后将目光稳落薛姨妈身上。今儿的薛姨妈是艳丽的,哪怕此刻冷着脸,却也抵不住她与神俱来的和蔼气质。
三十多岁的年纪,岁月已开始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是浅浅的痕迹,这些痕迹在蓉哥儿看来却非但没有让薛姨妈成为烦人的死鱼眼睛。
反而更添了许多魅力,成熟的魅力。
今晚喝得最多的便是薛姨妈了,本不如王熙凤般海量,此刻强绷着脸又略带醉意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反差的可爱。
风韵、丰腴的可爱。
是那种只要见了她,便忍不住连说话声音也温柔起来,连行为举止都不由自主地更换腔调气概。
她身材妖娆丰腴,略有富态,是让人觉得亲近可爱的贵妇人。
蓉哥儿轻声回这位贵妇人的话。“早前和宝钗私下有议定的,她进了东府亦和秦氏无二。”
“哪有无二的,东府只有一位大奶奶,还能有两个大奶奶不成?”
“大奶奶虽只一位,除了名头上,其他倒也没区别。”蓉哥儿小声回着,暗地里用余光打量凤姐儿的脸色,见她脸色无异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王熙凤脸色是无异样,心里却有了想法。一对明亮眼眸轻转,已在计算如何在夜里惩治蓉哥儿了。
薛姨妈听了。“名头牵扯的东西可不少,你们家内外诸事,贾家族谱如何记入等。还有我们薛家的名声,哪一桩不跟名头有关?”
尤氏连忙接话道。
“咱们这样的家庭,外面的人却是没少嚼舌根。莫说当年我嫁进来,就是蓉儿媳妇嫁来,外头都论了许久。说什么乌鸡凤凰的,连带着把先祖二公都一顿数落。外人要嚼,如何都能寻到一个说处。也不说咱们亲戚里几家,神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府邸谁在外没个话柄。
蓉儿是个公允的人,蓉儿媳妇也好相处。这两年东边事情也多,蓉儿媳妇一人管着乏力,有宝丫头来了也好携手打理。西边的太太如今也不管事了,珠大奶奶管了一通,也嫌着园子里和西边事多。又把凤辣子叫回西边打理了。
现在府里的爷们是升官进爵,每天门槛都被踏破,两府需要操心的事情多。几位姑娘又还小,许多事情也照顾不周全。宝丫头进了东府,少不了两边府里都要管一些。累是累一点,可即便没有大奶奶的名头,哪个又敢瞧轻了她?
更不说两府里的下人,但凡放肆一点的,老太太与二太太也绕不得她们。”
薛姨妈听着这番话,虽觉查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王熙凤倒是诧异瞧向尤氏,这个被锯了嘴的葫芦怎一下子通窍了?实在反常的很。她接尤氏的话,继续说道:“姑妈担心家里丫头吃亏,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我家的大姐儿将来被哪个混账拐了,定少不了叫人打断对方的腿儿。”
蓉大爷听着听着。
王熙凤这妮子怎么像是在指桑骂槐。
又听王熙凤继续说:“前几日太太还和我说过了,要我请宝丫头帮忙管一管西边宅子里的事情,园子里也帮一帮珠大奶奶。宝钗进了东府,那才是真正的算一家子,管起事来也名正言顺。”
薛姨妈所期望的无非也是看贾家对宝钗的重视与否。
偏偏宝丫头与蓉哥儿早有了私情,当下听了凤哥儿与尤氏的表态,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带着醺醺醉意轻叹一声,侧目看向凤哥儿。她们姊妹怎就全着了蓉哥儿的道,现在还反过来帮着蓉哥儿劝我来。
“蓉哥儿怎么说?”
“嗯?”
贾蓉还在消化关于内宅管事奶奶的事情。便瞧着薛姨妈轻轻抬起玉手,白色的绢儿遮住粉唇打了呵欠。白色的绢衬得她双颊更红。
只瞧她款款摆一下脑袋,似乎想让自己从醉酒迷离和困乏中解脱出来。说道:“你们先出去罢,有些话我想单独问问蓉哥儿。”
尤、王二人倒也没说什么,对视一眼后分别给蓉哥儿留了一个眼神便携手离开房间。
房间里除了贾蓉和薛姨妈已经没了其他人,连薛姨妈身边的丫鬟都没跟进来。蓉哥儿讪讪笑着讨好般问道:“姨太太要问蓉儿什么事情?”
薛姨妈许是有些困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提着绢儿轻拭。“去将门带上。”
这
不太好吧。
姨太太这是喝酒把自己喝糊涂了?
蓉哥儿也未动,贸然过去关门实在容易惹误会。虽说隔着辈,可到底是两个的成年男女。最重要更是,虽说亲戚却也不亲;蓉哥儿也知自己在家里某方面的名声不太好,薛姨妈又是年轻风韵的寡妇。
“姨太太要说什么,尽管说罢。蓉儿在跟前听着了。”
薛姨妈强撑起精神,晚上被王熙凤等人有所图谋的劝多了酒,前面又耽搁些时间聊上一大堆话。这会真有那么一点困意直冲脑顶,降下千斤重物压在眼皮。
“问一些宝丫头的私事,将门带上罢。你家的太太和凤哥儿定是在外边侧耳听着,宝丫头的私密事儿被她们听了也不好。”
至此,蓉哥儿亦不好说什么。心里也好奇到底薛姨妈要说宝钗的什么事情,还是借口支开太太尤氏和凤姐儿,准备向自己说一些宁国府的其他利益分配。
带着疑惑款款走近门边,探头出去。果然凤姐儿小妮子正守在门外了,似乎只要薛姨妈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辣子就要当场冲进去。
倒是尤氏已经到房里另一边与可卿、黛玉、宝钗说话去了。
香菱、平儿等人也不见了踪影,蓉大爷好奇问了声。
王熙凤翻白眼道:“我让香菱先送平儿回去了,她第一次怀上肚子,万事不能马虎。也就你这作老爷的不上心,快过去和姑母说清了,大家一并散了。黛玉也困了,早些让她回潇湘馆。”
蓉大爷嘀咕着:“紫鹃她们又不是不在,再叫个婆子护送回去便好。”
“黛玉也想当场听听你和宝丫头的事如何结果了。”王熙凤那一双明亮有神的丹凤眼狠狠剐他一下,伸出纤纤玉手将蓉大爷推入内室,顺着手便把门带上了。
留下房门后的蓉大爷瞠目结舌。只是瞧见了门缝下那团黑影,才无奈叹气。
这妮子还躲在房门后偷听。
他缓缓回头,收拾好杂七杂八的混乱思维,准备迎接薛姨妈的询问。
当关上房门后,内室里的光线都暗了一个度。在没有电灯的时代,黑夜总是朦胧的。哪怕再昂贵的烛灯也比不上后世便宜的日光灯。
在昏暗幽静的小房间里,蓉哥儿缓缓瞧着暖榻上的薛姨妈已经侧坐一头,斜着身子一手撑住倾着的脑袋完全没把贾蓉当外人了。
他也松了一口气。
当接受问话时,如果对方时端坐着,那么可以预料后面的话题不会轻松。如果是现在这样轻松的样子,那么后面的话题基本不会太过严肃。
轻轻笑一下。
“太太”
“坐近些,声音小些。莫以为我不知道凤哥儿在外头偷听。”薛姨妈淡淡回应。
好吧。
蓉大爷难为情地搬了等着坐近。顿时,鼻孔大开,一股奇特的熏香就往鼻子里钻。不只是熏香的香气,其中还带着一点香甜的酒味,酒味混杂着的熏香,仿佛薛姨妈身上喷了柑橘果香的香水。
并不强烈,但滋味百转。
香水在这个时代是有的,贾蓉还曾送过科隆水给忠顺王妃。除了西洋的科隆水,大燕也有自产的各种露水。只是花香露水多为药用,更重药性而轻香性。
不过科隆水与露水的共同点就是足够香,比蓉哥儿前世接触的香水气味都要强烈。意境上远不如熏香的韵味长绵,闻着也不如熏香舒适雅致。
但,此刻薛姨妈身上传来的香正好。
贾蓉仰着鼻子深吸了一口,瞧见薛姨妈微眯着的双眼才反应过来是失礼行为,忙收敛心神尴尬问道:“姨太太现在可以说了罢。”
薛姨妈方才正思考着,也未留意蓉哥儿深吸气的行为。并不知情地款款道:“蓉哥儿房里妻妾不少了罢。”
这是一个不太好开口的话题。蓉大爷默默地在心底数了一下,似乎也没几个。
薛姨妈见他不回,自顾自道:“宝丫头身上的热毒,你是知晓的。冷香丸虽能压得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成婚后,倒能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
“蓉哥儿妻妾成群,真能应付得过来?”
咳咳
正经事怎么能算是应付了。
她们哪个不赞一声坚。
薛姨妈慢慢坐直身体,虽是坐直,却也没直得起来。
“这事本不该说,留下你讲这些也不合礼。可我是个作母亲的,如何都得为丫头的后半生考虑。金银财产是一方面,日常生活亦也不能瞧她委屈吃亏。”
“蓉儿省得。”贾蓉尴尬回道。薛姨妈说的这事,实在太过于了。饶是蓉哥儿这样的厚脸皮,都不由得腼腆起来。
难怪她要把太太尤氏与凤姐儿支出去,还要把门给关上。
上不得台面的话题啊。
薛姨妈继续道:“宝丫头的性子,没有谁比我这个作娘的更了解。她和凤哥、黛玉不同,凤哥儿与你以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黛玉性子虽拗,却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什么意思?薛姨妈是在担心什么?
蓉哥儿静静听下去。他已打定主意,不管薛姨妈说什么,都尽量应承着。毕竟薛姨妈也算得上是未来岳母大人了,薛姨妈本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面对这样的岳母放低姿态讨好也是应该的。
薛姨妈幽幽叹一声,“大家族内宅里的事情,我见过不少。谁家的奶奶,哪位姨娘,暗地里做什么不伦的事情。这些宝丫头算不得极其安分的人,她要是作一家的奶奶也倒罢了。偏在你这没个正常的名分,往后若出了一点的事儿,她这生便永远毁了。”
蓉哥儿听着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薛姨妈是担心自己的能耐,又怕将来薛宝钗三心二意闹出阵仗。
虽然宝钗确实有些势利眼,在某些私密事情上也比凤姐儿她们更沉迷。可是正因为宝钗的势力,正因为宝钗的审时度势的聪明,蓉哥儿才不担心什么。
聪明人永远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前进。
宝钗在这方面比凤姐儿聪明,比黛玉聪明,更比秦可卿和蓉哥儿聪明。
“太太且放心罢,宝钗进了府,生活定是和睦的。”
薛姨妈有些不相信。
到底是敏感的话题,只是说明说清了需在意的,其他节礼方面又不是薛姨妈和蓉哥儿定的,继而未在此深聊。
薛姨妈幽幽叹道:“家里就这么两个孩子,蟠儿年长却不知事,宝丫头聪明却偏偏是个女子。如何她又要一个没名分的奶奶。唉”
贾蓉知道姨太太在叹什么,任何作父母的摊上这么一双儿女,确实省不了心。他急忙凑过去讨好道:“太太且放心,蓉儿会照顾好宝钗的,蟠叔大哥宁国府亦会帮扶。太太往后便和蓉儿家里的太太的一般,我和宝钗一起孝敬服饰太太。”
“少说这些好听的。”薛姨妈打着呵欠白了他一眼。
害得蓉大爷心儿猛得一跳。
凑得太近了,失礼,失礼。
薛姨妈自顾说着:“你们东府内宅的奶奶多了,少不了顾此失彼。原是宝丫头大了,不需管了,偏还整出这些让人操心的事儿。又没想着黛玉也入了魔,她年纪小时便没了亲娘,我将她当亲女儿看待。其他的事儿也和你说,只需记一点,她身子不好勿要令黛玉忧思成疾。”
“我和林姑姑没什么的。”蓉哥儿小声辩解着。
“没什么?”薛姨妈侧目冷笑了声,“亲眼瞧见的还能有错?我见不得宝丫头受委屈,也见不得黛玉受委屈。你若这般薄情的,宝丫头的事儿我也不敢答应了。”
“太太”好不容易才遇上薛姨妈松口,贾蓉岂会让这个机会逃掉。急忙凑身过去,握住薛姨妈的手儿谄媚。“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蓉儿全听太太的安排。”
薛姨妈稍愣,困意似乎在这瞬间消散不少。瞧得蓉哥儿真诚的眼神,缓缓支棱起身子,另一手轻拍上蓉哥儿的手背。
“我又岂是戏里硬拆鸳鸯的恶毒母亲。”
薛姨妈的手是软的,是烫的。
俗话说男人阳气壮,女人阴气盛。
蓉哥儿从没见过这样暖和的女人的手。这种暖和像是一直烤着火才抽出来一样,又像是宝钗热毒发作时的滚烫。
不仅暖和滚烫,还柔软。明明是纤长白嫩有型的手指,感觉上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软。
这一下的触感,让蓉哥儿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
“府里哪个不说太太是菩萨心肠,只怕天上的菩萨也未必真比得上太太的心慈。”
“你这孩子尽会讨人欢喜。难怪凤哥儿、宝丫头和黛玉都着了你的道。”
明明每次都是我着她们的道,还一次次越陷越深。仿佛她们都有着一种其他的魔力,反反复复吸引着往深处更深处坠落。
不可自拔。
蓉哥儿乖巧地干笑着,像极了一个听长辈说话的小辈。
“你出去罢,我在这歇一会。”薛姨妈慵懒的声音传入蓉哥儿的耳朵,那滚烫柔软的手也松开了。
蓉哥儿小声说道:“林姑姑还在外头等着太太一并回潇湘馆了。”
“你暂先出门罢,唤宝丫头进来。”
蓉哥儿领了应了出去。
薛姨妈款款吐一口长气,轻轻扭动一下腰肢,双膝紧并着摩挲两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喃喃自语着:“这寒春夜里也有些燥了。”
外头的贾蓉面对王熙凤的询问,他却回不出话来。
这怎么说了,难道说是薛姨妈担心自己早早亏了身子,又担心自己应付不了奶奶们?
随口打了个马虎,用薛蟠的事儿将王熙凤糊弄过去。
王熙凤信以为真,阴着脸瞪他道:“该扶持的,自然少不得扶持。又不单是薛家有兄弟,我们王家就没兄弟了?不止王家有,秦家也有了。不说这外家兄弟,贾家的叔侄兄弟更多。兰哥儿、环哥儿、蔷哥儿,宝兄弟这些人难道比外家兄弟生疏?一个个能扶持得多久。”
“该帮一点的就帮一点。”
王熙凤哼道:“帮是该帮的,你得拿捏的一个分寸。照这么算,你不仅是兰哥儿的大哥,还是兰哥儿的便宜老爷。这该怎么论。”
咳咳
蓉哥儿与王熙凤说着话,没一会便见了宝钗与薛姨妈携着手出来。薛姨妈脸上倒如常,只是宝钗臊红了脸,止不住的偷偷往蓉哥儿身上打量。
至此,今夜到了散的时候。
偏宝钗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蓉哥儿,只能借着送娘亲的名义与众人一并离开了蘅芜苑。
“哎哟哟,看来今夜我和平儿得搬出倚霞阁才好,不然吵得一夜没安生。”
王熙凤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夜里的这一行,哪个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便是年幼不知事的黛玉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更不说薛姨妈、尤氏二人。
蓉大爷也无奈得紧,只瞧得走在前面的宝钗暗暗回头,在一众灯笼的关照下宝钗的小脸蛋显得更漂亮了。
旁边一众打灯笼的丫鬟更是假装自己没有耳朵。
秦可卿轻轻携住王熙凤道:“本是早该与你说的。东边还有几个院子,原来你住的那个还留着。现在平儿有了,你们也该住前面来。倚霞阁那里到底不如大院里方便,再叫几个婆子丫鬟在跟前伺候,一个大院也全能安排得了。”
尤氏诧异看向秦氏,又注意到前面几人放慢了脚步。
亦道:“怪我把这事忘了,那几个院子年前都收拾了一顿。如今干干净净,各种家具陈设应有尽有,只管直接过去住。倚霞阁虽是好地方,可到底是在园子里,有一点什么事儿也麻烦。你要担心其他姊妹,正好你的院子边上还有两个较大的院子,不论是宝丫头还是林姑娘来了,也都能住下。”
尤氏说的倒是实话,昔日宁荣二公之后共分八房,东西两府各占四房。这八房在二府里各有院子,院落虽大小不一,但作为开国公的妻妾院子也不能寒酸了。
所以两府都修有几个较大的院子。后来,八房分家,两府嫡长承爵受府,几个院子也换了主人。唯可惜宁国府从此人丁不旺,到贾珍时期府内诸院才珍大爷的众多妻妾占据。
偏珍大爷近十多年来未添一子,在他死后那些小妾被遣的遣、散的散。剩下的也被安排到尤氏院住下。
那些院子又空了起来。
黛玉听了此话,脸色不由发红。
宝钗听了,则是眼睛发亮。尤氏说的再明显不过了,聪明如宝钗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就想今夜便去瞧瞧。正好生日,趁着夜色向蓉哥儿索取生日礼物。
当下一行款款到了潇湘馆,薛姨妈携着黛玉回头瞧了眼宝丫头,欲言又止。
只好领着紫鹃、雪雁等丫鬟进了潇湘馆正门。
尤氏恰时开口劝道:“这会也算不得太晚,院里也一应俱全。平儿今夜估计在香菱那歇息,也隔不远。大家一并过去罢,若瞧得入眼,先在院里睡一宿看哪里还需添减。”
“也可。”王熙凤随意说道,眼神却看向宝钗。
秦可卿暗暗瞧了蓉大爷神色,携上宝钗手儿道:“虽有许多不合礼的,今儿先去瞧瞧,就算采买东西都要看个真假了。后面到了正经时候,任何礼节都不会缺的。”
可卿小媳妇果然是最好的,最懂大爷心的。
啧啧
蓉大爷看着宝钗这妮子想去,又有所顾虑的样子,忍不得暗暗偷笑一阵。才走上前来,道:“恰好还有不少事要和你说,往后几日说不得忙碌,趁着今儿讲请说明白了。我办理公务时,也安心。”
薛宝钗一改往日气概,竟像个小媳妇般嗡声回道。“那去看看。”
蓉哥儿缺瞧得出这妮子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嘿嘿笑出了声,又立马闭住嘴巴,无辜看着紧盯自己的王熙凤。
人,不能太得意。
一物降一物。有道是有慢打快,以软胜硬。
蓉大爷可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惹事,要与凤姐儿争锋,怎么也该换一个夜晚。
夜静更深对朗月,朗月清辉亮。一行灯火穿园林,园林幽且静。
排排的人影重重,蓉大爷嘀咕两声看着可卿与宝钗携手走在前头,幽幽叹气。自己有没做什么,只是想牵着宝钗那软软肉肉的小手。不,只是想给宝钗探一探手心的温度。
大冷天里,冻着了可不行。
“在外头也不老实,来往路上不怕被看守的婆子丫鬟撞见了。”王熙凤揪着蓉哥儿腰上嫩皮,林红玉在旁边提着灯笼偷笑。
笑,笑什么笑,再笑哪天把你也种出一个大肚子。
蓉大爷自不敢当王熙凤的面说这些,只能在心里吐槽。
自己又没做什么,对,就是没做什么。
“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蓉大爷怪唱着曲,听的人一个个都红了脸。
王熙凤亦降伏不住,无奈地不在理他。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轻轻的声音只涌入凤姐儿的耳朵里,怪音怪调,也能让人心里骚动。
“不害臊,你家太太还在前面了。”王熙凤忸忸怩怩地,轻轻抚了抚刚刚掐过的地方。
偏蓉大爷低声怪唱:“我记得我在背后,我记得”
凤姐儿才起的温柔,顿时化作牙痒痒的怒气。
蓉哥儿可不怕她了。因为这混账见着自唱起这歌,前面的尤氏、可卿、宝钗都快步走了。此时有出了大观园,才过凝曦轩附近。
真是一处偏僻安静的好地方。
只是可怜了林红玉,这个未经人事的十多岁小丫鬟只能提着灯笼,偷偷打量嬉闹中的奶奶和大爷。
“放放放”
过刚易折。
蓉大爷发现自己还是无法轻易降伏这妮子。
“你也放手。”王熙凤咬牙切齿道。
总是怀念,少得相见。
蓉大爷有些不舍道:“捧炉忘了带,这天儿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