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人选哪会随便。选来选去还不是那几家的姐儿,就如贾家一样,向来与王、薛、史三家联姻。
秦可卿这样出自外家的嫡妻,在两府里可谓是少之又少。
皇族宗亲更是如此,选秀更重门第,其中朝堂因素也极重。
蓉大爷送了小三爷离开,暗暗摇头,也不知道这薛宝钗会被选哪儿去。
他的印象里,这个心心念念要进宫的宝姑姑,似乎是没有选上的。
过后几天,宁国府里真如段玉所说,来往客人源源不断。许多往日里不便不怎么亲络的,这几日也上门送礼来了。
反而是四王八公及金陵几家正经交好的,还是同以往一样,虽然也有各府太太奶奶过来,却低调的很。
期间王子腾家夫人也过来过,还携上王熙凤、李纨、探春、宝钗几人同秦可卿一处解闷儿。
因此还让凤姐儿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
“反倒是她先怀上了!”
“事情全靠天命,哪能是人为可控制的。”蓉哥儿携手安慰道,“如今也不是个好时机,你贸然怀了,西府的太太们还不得追究是谁的种。”
“呸!真到了那天,我就回王家躲一年。”王熙凤哼道“他在扬州逍遥了大半年也舍不得回来,我要闹事,她们还管的着?”
天地良心。
贾琏和林黛玉是十月去的扬州,现在才三月下旬,勉强算小半年。
这话说得,蓉哥儿都不免在心里给贾琏叫屈。从神京去扬州的路程最快都要十多天,加上林如海病重,林家又没个主持的,贾琏哪里能一时走得脱。
蓉哥儿笑道“你哪能回得了王家,几个太太肯会让你回去?指不定那是天天去闹你,事情也就被曝光了。”
“你怕了?”王熙凤双眼深邃地瞧了他一眼。
蓉哥儿摸了摸鼻子,笑道“哪会怕这些,只是担到时候太太们吵你,又闹得不安生。”
凤姐儿轻哼一声,浑不在意的模样。又道“我回去院里了,事情交代了清楚,时间一长你媳妇该要吃醋了。”
蓉哥儿这方恋恋不舍放了手,又找了施恩、施德兄弟过来。
这两人是府里长随,同李贵一样也是家生子,其父亲是宁国府管车马的施主管。
蓉哥儿寻了一张纸,写上一方子,同两人道“你们在外面找个底子干净的,想办法将这方子送到赖尚荣手上去。”
施恩问“大爷,这是何方子?为何要送给赖家?”
蓉哥儿淡淡道“是水泥的方子,特制的水泥方子。”
“啊?咱们府里的秘方怎能送给赖家那白眼狼?”施德连忙道。
贾蓉也是没办法啊。让王熙凤和平儿在西府里找赖大、赖嬷嬷的贪墨的证据,竟然发现这家子手脚干净的很。又或者说手段隐蔽的很,一时之间根本寻不出什么大错来。
蓉哥儿只能特制一方子送过去,看赖尚荣这家伙会不会动心。钓鱼执法嘛,鱼饵当然越大越好,反正方子又不是真的。
只要赖家敢在建窑,这鱼就上钩了。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傻货将方子卖了别人,到时候两家找他麻烦,赖尚荣死得更惨。
蓉大爷在心里悠悠叹一声,咱也不会别的手段,只会这种浅薄的小聪明。不管有用没用,往水塘丢下一块石头再说,万一能砸中赖尚荣这条傻鱼了?
施恩施德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主意。
“就对外说这方子是你们从我口中偶然听来的,不知真假。等到事发,你们矢口否认就行。大爷安排的事情,还能最后责罚你们兄弟俩不成?”
这两人方颤颤巍巍地接了方子。
蓉大爷又道“当然你们要有胆量,也可以抄上无数份,在神京各府里售卖。卖得银两,分本大爷五成就好。不过,过后等各府的发现了异样找上门来,那时咱可只会一口咬定这方子是你们偷出去的。”
施德两眼一转,问“这方子要外卖,值多少钱合适?”
蓉哥儿淡淡道“这方子可是宁国府最新研制出的,自然要贵些,怎么也得五千两以上。”
施德施恩两人生吸一口凉气,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别给我撕烂了。别的也不强求,唯一一点就是要先送赖尚荣府上去。只要办好了这事,哪怕这方子没卖出去,你们每人有五两赏钱。”
其实贾蓉也是这么一说,如果施恩兄弟真偷偷去卖,贾蓉也不管他们。哪怕不分银子都行,那样自己也算又找出一对白眼狼来,收拾起来也名正言顺。
蓉大爷心里笑一声自己可真是个有原则的善良人。
秉持钓鱼佬从不走空的原则,一绳多饵,能多钓一个是一个。
……
“当真?”
一粗汉子道“自然是真的,也就咱与尚荣兄弟交好,不然哪会拿方子来求你。”
赖尚荣将酒杯放下,细细打量手里的方子。疑惑道“此乃宁国府绝密的事情,你打哪儿得的?”
那汉子咧嘴笑道“半个月前,咱与宁国府施管事家的一对兄弟喝酒,他们喝多了,无意中从袖子里掉下来的。本也没往那上面想,后来施家兄弟来抢,说这是宁国府最先研制的水泥方子。”
赖尚荣不信他,又问“怎么就会到你手里来?”
汉子脸红道“说来也是咱心眼犯了,突然记起一个月前宁国府寻你的短,所以偷偷记了方子抄了下来。”
“尚荣多谢好哥哥了,只是这方子在我们赖家也无用。若是偷偷建窑,被贾家知了,只会凭白添上一大笔麻烦事。”
“那……这方子我再找别人去,说不得还能卖点银子。”汉子叹一声,就要从赖尚荣手里拿回方子。
看纸上分别写着青石、黏土、沙土、砾石、铁矿石等各占比例,这些都是宁国府庄上常购的原料。还有一个大致的步骤,先烧后磨,再烧再磨。
赖尚荣想着上面应是水泥方子无误。
双手一缩,道“好哥哥不着急。这方子留我这里罢。好哥哥自个拿去卖,未必能卖得出高价来,放在兄弟这里可翻几倍的价钱。”
汉子一愣,见赖尚荣不愿给了。讪讪道“也是,尚荣认识的达官贵人比某认识的多。”
赖尚荣笑着安慰道“过些日子,等咱把方子出了,不会短了兄弟的。”
…………
贾蓉那里知道赖家发生的事情,他也没问过施家兄弟的情况。这事情急不来,凡是见到方子的自然会去打听真假。
蓉大爷让贾蔷这些日子明目张胆大力在外收购沙土、砾石等,又放出风声,宁国府研制了出一种新型水泥,成型后强度比以往更大。
段玉道“蓉哥儿此举太过张扬了些,如此大力采购原料,就不怕别人猜出方子来?”
蓉哥儿笑道“若是真有人能猜出方子,咱也只得认了。大燕的水泥多了,各省各地铺路修桥也更便利,乃是为百姓造福的好事。任何人要制出了水泥,宁国府只会鼓掌为他庆祝。”
水泥方子真那么好猜?
就算把几个主要的原材料告诉你,你也未必做的出来。就算做出来了,也只是下等不合格的。
贾蓉对此完全不怕,水泥说来也简单,不过是青石和黏土烧制。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用青石和黏土烧成水泥,其中可有不少门道。比如各种混合物外加剂,这些是绝对保密的。
段玉却信以为真,拍着他肩膀道“没想某还是小瞧了蓉哥儿的肚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蓉哥儿这肚量比那名相还宽。”
蓉哥儿不接他的话,反问“咱们这里,这个月也能完工了罢。”
段玉嘿嘿一笑,“快完了。如今好多人都等着通渠进水,看看这壮观场面。”
贾蓉点点头,往日地里田间处了干活的老农们,也不见外人。如今清河两岸皇庄田埂上,偶尔能见着几个衣着光鲜老爷。
他才不信,一个个都是来踏春的。
蓉哥儿问“今儿十三爷可去水里营田府了?”
“十三爷哪有不去的道理,哪怕各部事物再繁忙,也得到水田府瞧瞧。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计,十三爷上心着了。”
蓉哥儿起身,拍了拍屁股。
“咱回衙门去。”
“不在这守着了?最后几天莫要出事情才好。”段玉道。
“突然想起有一要事,忘了同十三爷通报。”蓉哥儿笑一声,“劳驾玉大哥监管着,咱去水田府报道去。”
段玉一愣,原来蓉哥儿口中的咱不是咱们。无奈摆了摆手,只得放他,却也不知道蓉哥儿到底是有什么要事同十三爷说。
到四月底,贾蓉负责的皇庄终于浇筑完毕。后面只等水渠干透,便可在清河上开口引水。
想到这里,蓉哥儿也不免兴奋起来。
不枉咱来一遭,到底干了件实事。
以至于回府后,脸上还笑嘻嘻的。
“今儿是怎么了?作这样一副表情。”蓉哥儿找上香菱问话。
香菱悠悠叹一声,道“可怜了宝姐姐,今儿被撂牌子,打发回来了。”
撂牌子!
也就是没选上!
蓉哥儿看香菱脸上这忧愁的表情,不免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反担心起她来了,她就算没入选,往后日子也比你好过许多。”
香菱道“宝姐姐素来待我极好,她心里不痛快,咱也不开心。”
蓉大爷也不管这傻丫头,问“今儿不是西府宝二爷过生?怎么没去那边玩?”
香菱道“奶奶一早送了礼过去。又听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也是今天生日,所以邀着平姑娘到府里来了。正在天香楼乐着,奶奶又想着大爷快回了,所以让菱儿来请大爷过去。”
“没一处过啊!”
香菱道“今儿宝二爷仗着自个生辰,连义学也没去了,隔了亲友,自个在院子里同丫头们玩。琏二奶奶说咱们过咱们的,不一处热闹。”
蓉哥儿点点头,去了天香楼里。虽然没请戏班子,却也热闹的很。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虽然没来,楼上人也不少。东府秦可卿、瑞珠、宝珠、雀儿,又有王熙凤、薛宝钗、莺儿等,自然也少不了平儿这主角。
此时的平儿显然喝了不少酒,娇俏脸蛋上尽是红晕色彩。
蓉哥儿朝王熙凤看去,见着她淡淡笑道“平儿这些年跟我身边吃不少苦头,今儿她生辰,便让她放肆一回。蓉儿赶巧来了,也不能少了这杯。”
什么赶巧,不是你们把我叫来的吗?
贾蓉左右看了,发现今天情况确不同以往,竟然没个主仆之分,众女皆同桌坐着。
只是……
薛宝钗和莺儿在这桌上,让蓉哥儿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妮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今天明显是东府私下小聚,或者说是蓉大爷房里私下小聚。宝钗和莺儿掺和进来干嘛,整得蓉大爷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了。
这么一看,自己房里的人可不少了!
蓉哥儿提酒同平儿贺上一杯。
平儿见了是蓉大爷,脸上更红。雪白的玉颈稍稍一抬,又一杯下肚。只觉腹中更暖,眼神又显迷离。
秦可卿悠悠看了蓉大爷一样,也察觉桌上气氛不对。笑着吩咐香菱道“快把平姑娘扶起来,她一个干净姑娘,怎么能往大爷身上倒。可不能让蓉大爷坏了人家清誉。”
薛宝钗暗暗哼一声,她哪里看不出平儿瞧贾蓉眼神不对劲。加之凤姐姐和那坏人又是非一般的关系,平儿怕也遭了坏人的魔手。
她心里不知怎么冒起火来,又想着自己被撂牌子,火更盛。一副打趣的表情说道“上次我生辰的时候,小蓉大爷可没往梨香院去。这杯酒怎么也得补上才行。”
蓉哥儿一愣,双眼快速地左右瞥一下,见着可卿、凤姐儿都是怪异表情。心里大汗,这妮子要干啥了?
提酒赔罪道“那日府里事情多,又要备衙门的差事,宝姑姑请原谅则个。”
宝钗笑着将酒饮了,又道“平安州河边山地已买下,为我们俩家的合作,也值得喝一杯。”
不就是没选上秀女嘛?整得失恋一样。
蓉哥儿无奈,道“是该喝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