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城南门出去,一直往东南方向走,大概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行程之后,有一处山谷,溪水淙淙,杂草疯长,树木参天。
楼小槿许久未曾吸引到如此清新的空气,在山谷入口处,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太漂亮了,地狱城竟然还有这样的风景,我还以为冥界都是一成不变的灰暗色调呢。”
因为是白天,即便是在山谷,也是有光亮的,视线没有受阻,像是人界快要下暴雨前沉闷的阴天,以前楼小槿很不喜欢这种天气,不过现在她很想念光的味道,哪怕是不太明亮的光线。
“冥界有很多地方其实风景很好,你平素多出来走一走的话,就不觉得惊讶了。”路不好走的地方,玄天很耐心地等着楼小槿,有时候也会伸手拉她一把。
“我也想过,要走很多路看不同的风景,世界那么大,总待在一个地方会觉得遗憾,但是想法虽然是好的,真的想要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不切实际。刚来冥界的时候,我还想过干脆离开地狱城去游历冥界,但是有人跟我说,我只有待在地狱城内才是安全的,而且我一个人没办法在这里陌生的世界里走太远。”
她说的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之前有跟着晨星王子一起离开地狱城的念头,可是现在她怎么也不能生出如此自私的念头,会连累很多人不说,单是晨星王子,就是颗不定时炸弹,就算人家肯带上她这个累赘,半路丢弃的话,她连个抱怨的人都没有。而且,她出门之后一向没什么方向感,来地狱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还连教导室周围的几条岔路分别通向哪里都搞不清。
“你是担心安全问题吗?”
“也不尽然,主要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吧,我先前无缘无故失去踪影,连累学院里的那些人差点将乱坟坡都翻过来了,现在还觉得过意不去呢。”楼小槿淡淡一笑,记忆恢复之后,尽管还是不喜欢清风导师,也没有刚清醒时的那般讨厌他,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秘密,清风虽然隐藏的很深,但他还真的没有对她不好过,反而,一直很照顾她。
“你说的是清风导师吧,我也听说过一些你刚来冥界时候的事。虽然我不怎么相信那些人传的谣言,但却认为你不会是为了人界故意让冥界为难的人,现在看来,你远比我想象中的善良温柔,为人又和善,相处下来,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的那种人。”
“呵呵,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我凶悍起来的时候,可是能将人气跑的。”楼小槿轻声一笑,晨星王子不就生生被她气走了两回嘛,唉,真是小气的男人!
“不会啊,小槿你性格正好。”玄天微微一笑,趁着楼小槿没注意到他,突然伸手摸摸了她的头顶。
“怎么了?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楼小槿好奇抬眸。
“没什么,就是看见你头发有点乱了。”玄天笑着地收回自己的手,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让楼小槿感到不舒服,好像他这般靠近她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对玄天这么放心。
“哦,那现在不乱了吧?”
“已经不乱了。”玄天温柔地点点头,转而望着山谷里面,又说“我们进去吧,七彩比翼鸟这个时候该是水源旁聚集了。”
“好啊。”楼小槿对那什么七彩的鸟其实没多大兴趣,答应玄天的邀请一起出游,她也抱着自己的小心思。
红瞳担心她一天到晚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迟早要闷出病来,再来她需要一件事来分散自己的精力,不再纠结晨星为什么不再来找她了,也要适当的冷静一下自己纷乱的心。
山谷中充斥着各种各样清脆的鸟鸣,花草树木散发着清新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流水穿过山涧的欢快哗啦声,时不时她们经过的小径上还跑出一只猴子来,伸着爪子想要向他们讨要什么,结果被玄天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万物生灵,在这片山谷和谐共处。
楼小槿身体不好,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点累了。
正好,前方风景不错,就着小溪旁的一块凸起来的石块坐了下来,将手伸进冰凉的水中,感受着水流滑过指缝的温柔,时光仿若静止,惬意又舒适。
“再往前走一点就能到七彩比翼鸟栖息的地盘了。”玄天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此刻脸上的温柔娴静,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了丝丝涟漪,注视着楼小槿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楼小槿正好也转过脸去看她,结果,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玄天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玄天。”楼小槿的声音很轻,若是玄天在想其他事,或许会听不见她的叫声。
“嗯?”没有片刻迟疑的应答声,像是条件反射,两人的默契如同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历练,那般密切。
楼小槿眸光一沉,又是这样,毫无死角和犹豫。
她和玄天,这份强烈的熟悉和信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知道在来冥界之前,两人根本不可能见过面,但是她就是有那么感觉,他们应该是认识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
也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就这个问题,小槿你之前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特意选我来亲近吗?”楼小槿的目光很清澈,不掺杂一丝杂质,就那么纯碎的,直直地看着玄天,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玄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她有一颗聪慧玲珑又理性的心,直觉告诉他,不管他说出什么理由,在她眼里都只是理由而已,她那能透视人内心的能力,让他无所遁形。
“我知道在来这里的路上,你曝出你和幻生被人视作一对恋人的事,也是骗我的。不仅如此,自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你对我就谎话连篇,不过,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疏远你,因为我能察觉到,你这样做只是想要我开心。”
“但是玄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信任感,就像,来自灵魂深处,我们曾经很要好。”
“对不起……”
玄天垂下眼眸,他一开始就知道骗不了她,可是看着她开心,他就很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开心下去,这是他的心愿。
还有三百年,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为时过早,而且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这一世的命格,未来,会向什么方向发展,连他也看不清。
“唉……算了,我无所谓。”
“啊?”玄天惊讶抬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尊重你,因为我觉得你会是个很好的朋友,我想尝试一下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
“朋友啊?”玄天心中苦涩一笑,他还清晰记得,千年前,瑶池仙台上,她冷漠疏离的说我们自始至终都只是朋友。
“走吧,去看你说的七彩比翼鸟。”楼小槿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继续往前走。
比翼鸟,比翼双飞,两个单身的男女来看比翼鸟,他怀着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一点也猜不到,所以她才说,他将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她的感情,绝不会轻易交出……
乱坟坡,冥巫婆婆的茅草屋。
晨星脸上倒盖着一本发黄的旧书,躺在冥巫婆婆昂贵的榻榻米上打瞌睡。
冥巫婆婆抱着一捆药材从外面进来,老黄狗摇着肥硕的尾巴慢悠悠地跟了进来,朝着晨星吠了两声。
“吵死了!”
休息被打扰的晨星抓住盖脸的书就往老黄狗身上砸,顿时,一声痛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冥巫婆婆和晨星的耳膜。
老黄狗被砸痛了,惨叫过后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狗眼委屈兮兮地盯着冥巫婆婆,冥巫婆婆被自家养的不争气的畜生给气到了,干脆地抬起脚也往老黄狗的身上踹了一下。
“不争气的老家伙,一本书都躲不过,你平时该是有多懒,越来越没用了。”
冥巫婆婆的训斥,落在老黄狗耳朵里,立即换来一声悲伤的犬吠。
他是老了,不争气了,主人终于开始嫌弃他了……
受到打击的老黄狗失魂落魄地出去继续看门,冥巫婆婆扫了晨星一眼,说道“晨星王子,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吵死了吵死了,我窝在这里又没妨碍你做事。”晨星王子显得很焦躁,说话也没什么耐心。
“那你就一直这么逃避下去?我可听说,她最近一直和仙界的交换生玄天在一起,那玄天可是个很出挑的角儿。”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和我半点干系都没有,你少来我耳旁煽风点火,我不吃你这一套。”
晨星脸色铁青,冥巫婆婆看着如今他半分镇定也没有的焦躁模样,心道“你骗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