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唇角一翘,笑意盈盈道“殿下,在您说出‘相当重要’这个词之前,我差一点就信了。所以呢,至于这‘相当重要’的话是何内容,您也不必再费劲现编了。您今日于国安庙里费心费力演了一场大戏,可是累得不轻,还是省口气力,养足精神,等待陛下论功行赏吧。”
成玦瞪着一双墨玉明眸,不可思议道“哎?你的意思是说,本王于国安庙混战时冲进去御敌、遭柳叶门挟持,竟是为了御前表现、意欲讨赏?”
公输鱼收了笑容,一本正经道“不然呢?人家常侍军与刺客对战好好的,殿下何故要冲进去送人头?难道是殿下今日清晨起床吃多了药所致神志不清,还是说殿下私底与那帮刺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故意捣乱掩护他们撤离?哦对了,是柳叶门,殿下不说,小人都不知道原来那帮刺客名唤柳叶门呢!”
“……”
听着公输鱼这般神仙级别的过河拆桥、倒打一耙,成玦突破了被气得冒烟、突破了被气得炸肺,直接被气笑了“小木匠啊小木匠,天下间最会讹人者非你莫属。你此番过来,就是特地来讹本王的吧?”
不想,公输鱼的“倒打一耙”还没挥舞完呢“哎呀,殿下可真是冤枉小人了呢。怎就是小人讹你了?事实如此嘛。您自己想想看,您今日于国安庙中所为,看似护驾心切、忠勇有加、嫉恶如仇、履行了一个皇子该有的担当,但委实经不起推敲啊。若是小人将‘您表面抗敌实则故意放走刺客’这一说法散布出去,即便是没有实证,也必是会得有心之人拿去细细咀嚼,添油加醋,编排一番,万一传到皇帝陛下耳中,届时,别说是您‘忠勇御敌’的封赏没了,恐怕是还要获罪,甚至会影响到您的大计呢……”
成玦抿着嘴巴摇了摇头,看着公输鱼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无辜样子,颇有些叹为观止的意思“公输鱼,你还没正式入我永成朝堂呢,竟是已然玩得一手如此精湛的诛心把戏,这日后要是入了朝堂,你还不得把整个朝廷搅得鸡犬不宁啊?本王都开始有点儿为父皇担心了呢。”
公输鱼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了一下作为回应,继续着她的小把戏“殿下又在说笑,朝堂上站立之人,个个翘楚,怎会只是鸡犬,又岂是小人可以轻易搅动的?殿下莫要急着给小人扣这么大的帽子,也无需这般担心到胡言乱语,只要殿下答应小人一个条件,小人必定把嘴巴管得严严的,绝不会把‘殿下勾结刺客’的事说出去……”
成玦稍稍换了个坐姿,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超级无赖,无奈苦笑道“小木匠,你真不该把你的金玉铺子关掉的,所谓鸡生蛋一本万利,而你最擅长做的却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本王与你的相助之恩,你不谢也便罢了,竟还恩将仇报、反咬一口,把你自己做的事栽到本王头上,拿着一个无中生有的诛心论,就敢跑来本王府中与本王要条件……本王真想问问,你,究竟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哎?公输鱼一诧她的确是在无耻地拿着成玦的相助作要挟,料到了成玦会难以接受,可想不到的是,如何最后竟会是落在了这样一个问题上?吃什么东西长大的?感觉怪怪的。那是,答还是不答呢?呃……这该死的毒蛇,总有办法降低小爷的成就感。
“回殿下,得我永成安泰繁盛之幸,我老家落凤洲亦是物阜民丰,好吃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如若哪天得空,殿下可随小人一起回去瞧瞧,一顿饭食,小人还是管得起的,不过盘缠可是要由殿下来出……”
成玦扯,公输鱼便顺杆爬陪着他一起扯,在扯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拨弄小算筹,实力展示着何为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不想,成玦倒像是当了真,还继续往下接话茬“公输鱼,自打你来帝都,可是坑骗了本王不少的金银,怎的,本王大老远跟你回老家,你就只管一顿饭食呀?盘缠还得本王自己出?你端的是抠门儿到了极点!”
公输鱼白眼不服“殿下不抠门儿,又何须与小人计较一个盘缠?”
嘿!这是一句话就想噎死人的节奏啊。成玦挑着眉角玩味地看着公输鱼,若他再继续往下接,两人扯天扯地斗上一天的嘴也分不出胜负,但他从公输鱼泛白的面色和额角的细密汗珠中看出了公输鱼的隐忍与压抑,遂,他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接话茬胡扯了,而是主动问道“罢了,盘缠的事以后再说。且说眼前,既然你掌握了本王‘这么大一个把柄’,倒不妨说说看,你想与本王要什么条件?”
呵,难得呀,今日这毒蛇果真是吃多了药吗,居然主动往小爷的口袋里钻,那可就别怪小爷下手狠了哈……公输鱼正欲开口提条件,忽地伤口又开始疼得厉害起来,许是这会子话说得太多了,便不得不顿了顿,略调气息强压疼痛,才缓缓道“条件很简单,殿下把言儿交给我,我便不会将殿下与刺客有关联之事到处散播。”
为了少说话减少震动,公输鱼去除了所有的转弯抹角、也没了修辞与装饰,只剩直截了当,并且语气缓节凑慢音量低,可尽管如此,仍是不掩内容的震撼感。
如此,在成玦看来,公输鱼如同在墟市上说了句要用自己的白菜换他的萝卜一般稀松平常不带感情地说出了这句霹雳之言言儿,原来公输鱼此行前来目的是想要言儿。从国子寺带走言儿之事,他自问做得足够隐秘,不想,公输鱼竟还是猜到了。
成玦微抬眉睫,玉眸流转,盯着公输鱼看。
公输鱼毫无血色的嘴唇抖了几抖——此次前来,言儿,她志在必得。
虞姜之所以会在行刺前将言儿交给成玦,必是因为成玦用什么办法取得了虞姜的绝对信任,但在公输鱼看来,成玦断不会做无利起早之事。
言儿是虞姜的遗孤,成玦作为其合作伙伴助其安置遗孤,表面看好像只是一件合情合理的善事,然,言儿不仅是虞姜的遗孤,更是长公主和鹰贲军主帅韦翼之独子韦颉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有言儿在手,就足够成玦将长公主府和鹰贲军这两股极为强大的势力拿捏住了!
这才是成玦没将言儿送去别处而是直接送回了滕王府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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