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玦抛出自己做人质,特意接近、相助、拉拢柳叶门,就是想要从柳叶门这边探查,看看公输鱼突然重视起来的究竟是怎样一群人。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柳叶门是因身负血仇方才冒险刺驾,公输鱼若是真与他们有关联,莫非最终的目的也是来找皇室寻仇?难道,他终有一天要与公输鱼以仇人的身份相见相对相杀?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刚刚他说给老三听的那最后一番话,其实是他想要说给公输鱼的。不问不阻,两厢成全。不管他们是否生来便注定了是要对立,也不管日后的情形将会变成什么样,他都希望自己是柳叶门的最后一条退路,更是公输鱼的最后一条退路……
目送着柳叶门的兄弟们相扶相搀地隐入了消业山深处,成玦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山石上,微闭双目,手捂心口,慢慢调息。从国安庙到消业山,这一番折腾,可是消耗不轻。
“倏”的一阵风吹来,宛若被裹夹的一片树叶,轻巧巧地落在了成玦身旁。
“主子,您还好吧?”是一直在暗中尾随保护的影较,“这些家伙可是粗鲁得很!要不是您暗令不许,好几次属下都忍不住要冲出来将他们给打杀了!就这么一帮匹夫,值得您这般费心费力吗?”
成玦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却是并不看影较,而是将目光伸向了更为高远的山之巅,幽幽道“国有危难时,正是这帮匹夫挡在最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佑着一方百姓周全,奈何,他们在沙场上再如何骁勇,终是抵不过当权者一计诡谲。如今,他们没了用武之地、容身之所,苟延至此,也只不过是想要用自己的方法为死去的同袍求一个公道。说起来,他们,与我倒是挺像……”
“嘁!”影较不屑嗤鼻,“哪里像了?主子可是比他们好看多了……”
成玦侧目,墨玉眸流转溢彩,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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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的公输鱼做了一个梦
不离抱着他厢房里那盆陪了他多年的仙子一般的白莲,从远处慢慢地走来。公输鱼叫了他一声,但不离并没有搭理她,像是没看见一般,与她擦身而过。
公输鱼赶紧转身追着看,就在这一转眼间,不离怀里抱着的竟已不再是那盆白莲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如白莲一般美好的人,虞姜。
原来,从地下到地上,不离心里夜夜添香、相伴多年的那株白莲,就是虞姜。
不离抱着受伤的虞姜进了一间禅房。公输鱼马上追了进去,就见禅房里还有一个人,是断流大师。不离跪在断流大师跟前,求断流大师救救虞姜。
断流大师为虞姜搭了一个脉。公输鱼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她知道湛清的那一记重击有多要命,她希望断流大师能够救下奄奄一息的虞姜。但是,断流大师摇了摇头。
公输鱼一急,正要冲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腿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不了了。抬眼再看,不离已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我欠言家太多、我欠莲妹妹太多,我想把这条命还给她……”
言家?莲妹妹?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公输鱼一个站立不稳,像是被谁猛地一把推入了深渊。闭眼,再睁开,竟是已经到了言宅。
她惊慌地四处打量,确实是言宅,这个地方她来过,所以知道,但并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荒败多年的言宅,而是一个花红柳绿烟火鼎沸的言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男人们在阔谈国事,妇人们在针黹家常,公子姑娘们跑跑跳跳、嬉闹其间,四下里都是仆婢们忙碌的身影,似乎是在准备过节。
这些人于公输鱼身边穿来穿去,似乎没人能看见她。
公输鱼漫无目的地跟着自己的脚步游荡到了后园。
后园里有一个景观水塘,漾着一塘白莲,静静地绽放着。塘边的阶梯上,一对小儿女正坐在这里聊天,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俊秀中不乏稚气。
其中,小姑娘笑眯眯的,透着纯净悠然,像是一朵精心娇养含苞待开的白莲花骨朵;小公子则是神色黯然,有点紧张不安,像是一只历经九死一生跌宕颠沛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小兽。
小姑娘说“哥哥为何要独自一人躲在这里,怎不去前厅与大家一同玩耍?”小公子没有回答,只是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拍胸脯道“哥哥不必害怕,你我两家世交,我父亲必会护你周全,况且,我已跟随师父学武三年,功夫好得不得了,有我保护你,断没人敢再欺负你!”小公子又摇了摇头。
小姑娘皱眉“哥哥还是想走吗?留在我家不好吗?为何一定坚持要我父亲送你去东宫呢?外面都在说太子谋反……”这回小公子没有继续沉默,而是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严词纠正道“太子没有谋反!我可为其证!”
公输鱼惶然一诧太子谋反?难道,这是,六年前?!
再细看面前的这对小儿女,眉眼间是如此的熟悉。刚刚没敢想,此刻既然已经知晓了这是六年前的场景,那么,他们便应该是,六年前的虞姜和不离!虞姜,虞姜竟是言家的人?不离又是什么人呢?他们怎会与太子谋反案扯上了关系?
“好好好,哥哥莫急,依你便是。”小虞姜像是在安抚心爱的宠物一般安抚着神情紧张的小不离,“可是,我听父亲说,皇帝陛下已经开了案卷调查太子谋反之事,似乎证据确凿,哥哥又能如何证明太子是清白的呢?”
听到这话,小不离面上漫起了无尽的悲伤,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证据确凿?那所谓的证据,那封太子的亲笔谋反密函,根本就是他们以我全家性命为要挟,逼我父亲伪造的……可事后,他们却翻脸,要屠我全家灭口……因我记忆力好,我父亲、母亲、弟弟,便拼死掩护我逃了出来,就是要我进帝都,来为太子证,告诉天下人,真相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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