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从国子寺里请了半月的假,自然不会是真的把时间全都花费在修葺凤氏家祠上。她已促成了帝都耳目网的整合,至于整合的具体过程也无需她再操心,那么,她就得趁这个时间为下一步的计划实施做些辅助性的工作了。
遂,她刚才于家祠里使了个小花招打发走了缠人的凤拂,便立时收了工,让凤府里的仆从们看到她与班九一起回了拂云阁休息,然后,她再悄悄地潜出,返回国子寺,通过地下密道,进入皇宫。
基于西花园假山处的第一个密道出口,可能一直被湛清盯着,不能轻易启用,而第二个出口在懿寿宫的水井里,每次要从井里爬出来,极不方便,感觉也怪怪的,故,这次入宫,公输鱼又寻找了一个新的密道出口。
她凭借对皇宫舆图的记忆推断,这处出口应是在奉龙殿侧园里。这个侧园专用于放置皇帝于宫内行走时所需乘坐的龙辇、仪仗等杂物,平素只有掖奴们会偶尔进出取物。现在这个时辰,不管皇帝是在奉龙殿独宿,还是去了哪个妃嫔的寝宫,都该睡下了,当不会再用到出行物什,故而此侧园必是无人的。
从密道里面看,这处新出口设在一条狭窄甬道的上方,需爬上一节很高的木梯子才能够得着将出口打开。因为提前就有了“空置无人”的心理预期,公输鱼便没作多想,直接爬到木梯子上启动了打开出口的机关。
不料,此密道出口刚一打开,迎面就飘来了成玦幽幽喃喃的这么一句话,直吓得公输鱼一个紧急后仰,险些直接从木梯子上摔下去。
这要是真摔下去,距离下面甬道那么高的距离,可不是要“丢掉半条命”嘛。
幸而反应够快,公输鱼生生地用脚勾住了暗门框,整个人后仰倒吊,于高梯顶端呈现出了一个有悖人体结构的极为扭曲诡异的大字型。总归是没摔下去。
她定了定神,随即放出腰封内的木索,撑住暗门两侧边缘,以此为支撑,收回了后仰倒吊的身子,轻轻一步跨出了密道出口。
腰间木索旋即回合。她顺手整了整衣衫。
出来方得见,这处密道出口竟是设在一处阁楼的二层外墙上,应该是墙中暗夹密道的设计,利用了室内室外的面积差与视觉盲区,非常高明的隐匿手法。
此刻,公输鱼脚下是一层的短屋檐,檐下是一片葡萄架,周围确实没有人影,可刚才明明就是听到了说话声,且还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条毒蛇的声音。
——莫不是这几日修缮家祠太过劳累,产生了假象幻听?想想也是,这个时辰,那条毒蛇一定是窝在自己的滕王府里想什么坏点子害人呢,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公输鱼笃定是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瞬,她就不这么想了。
就在她蹲下身来,想要从葡萄架间找个大些的空隙跳入园中时,借着月光一眼扫下去,惊见那影影绰绰的葡萄架下面,竟是放着一只大木桶,桶里有人,正在,洗澡?!
二度受惊的公输鱼慌忙伏下身来将自己隐住平白的皇子是不能夜宿皇宫的,这个时辰,成玦怎会在宫里?即便是在宫里又怎会是在这原本用于放置杂物的空园子里?即便是在这空园子里又怎会在、在、在洗澡……
闪瞬间,几百个问题同时冒出来,弄得公输鱼怀疑自己刚刚打开密道出口的方式不对,莫不是进入了错乱的时空。
她正准备返回密道内,再试试重新打开一次,忽地,底下又响起了说话声,倒是令她瞬间释然了。
取热水的影较回来了。
“主子,这热水够不够,还觉得凉吗?”
“嗯,刚刚好。”
“主子,洗过澡便早些安歇吧。属下替您为陛下守夜就是。先生交代,您可不能熬夜操劳。等天亮了,属下再叫您起来去向姚掖首报备,领了御赐的朝食,咱们就能回去了。路过东侧坊门,属下带您去喝咸浆……”
——哦,不是时空错乱,真的是成玦,入宫来为皇帝守夜,临时被安置在了这空园子里。不过,在为皇帝守夜时洗澡,估计这在所有皇子中,也就只有脑筋不正常的这位能干得出来了。好吧,不打扰你以这般特别的方式表孝心,小爷我再换个地方。
公输鱼暗暗撇了撇嘴,正欲不惊风不惹雨地悄然退回密道,却是突然被一股由心而生的邪念给拽住了腿脚洗澡?这个,还是可以稍微看一看的嘛……
她犹记得曾近距离窥视过成玦领口内的风景,半遮半掩,已是春光无限,此刻光着身子沐浴,还不得……哎呀呀,多思无益,收收口水,赶紧看才是要紧的……
何为色胆包天?如是也。
公输鱼趴在檐上,冒着被影较发现的风险,不顾喷鼻血而亡的代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透过葡萄架的间隙往下看去。
目光到达之前,她的脑中已经开始构筑画面了,轮廓,线条,肌肤,色泽……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看得甚是清楚透彻——哎?不是在洗澡吗?怎么、怎么竟是穿着衣服的?!
原来,成玦坐在浴桶里泡澡祛暑,影较怕他着凉,便给他披了一件纱衫,却是不料,就这么坏了某“淫贼”一饱眼福的美事。
——嘁!该死的影较,你们家的一点好东西,你看得还真是紧呢!
脑中那些终未能成型的香艳画面倏然崩塌。公输鱼无比失望地翻了翻眼皮,随即起身后退,不想,竟是一个不小心,触到了墙壁上的闭合消息,导致密道口蓦地闭合了。
密道口闭合了本无碍,不想,竟是夹住了她的袍角。袍角被夹住本也无碍,不想,她慌中出乱,忙中生错,只顾着伸手去够位于另一边的密道开启消息,不察被夹住的袍角已被扯到了撕开的极限。
于是,不可避免的,“嗤啦”一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清晰,透亮。
这下可不是无碍了,而是糟糕了——葡萄架下面的成玦、影较全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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