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兄,你可是在挂牵咱们家小三更呀?”
“没有。”
“嘁,你莫要不承认,有人可以挂牵是好事。”公输鱼撇了撇嘴,说,“我知道,当初是我要收留三更,我还逼你收他为徒,可现在我又把三更给送了出去,几番折腾,确实有点儿难为你了。不过,我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我突然发现,三更跟着我们没办法正常成长。你放心吧,三更现在跟随那人,一定会成长为一名正直健康的好儿郎,如此对他方才是最好的安排……”
班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昂首,看着月亮。月亮脸前有几缕流云,绕出的影不断变化着,映照在班九孤冷的雪颜上,竟是多了几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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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鱼病假的第三日。
世子在东跨院小厢房里受伤之事,不管是公输鱼方面,还是世子护卫们方面,原本都隐瞒得好好的,可不知为何,一夜过后,国子寺里竟已是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梓归冤魂复仇一说,传得是更加邪乎了,甚至还有人声称,亲眼看到了梓归的冤魂欲杀世子。
巳时许,朝霞散得晚了些,被日光一照,便碎如丝絮,零零散散地浮游在一碧长空里,像极了一些没有着落的游魂。
东跨院里,依旧是惯常有的僻静。故,那一袭襕衫飘落的时候,并没有惊扰纤尘。
这襕衫身影,纤细灵巧,一入东跨院便直奔那间小厢房,分毫未察觉,早已有毒蛛在此织好了罗网,正待其来投。
就在其伸手推门的刹那,一道寒凉利刃之气从斜上方横劈了下来!
襕衫身影忙收手后仰,躲过了那一记刀光。
更加凛厉的刀锋紧随而来,贴着襕衫身影左劈右砍,刀刀致命。
襕衫身影倒是伶俐,好几次那刀锋看似已经触到了其身体,可下一瞬,就见那身体一滑,如鱼纵水,惊破层层涟纹,翻出片片浪花,烟波深处,刚刚聚拢来的日光纷纷弯折,掠过那寒凉之刃,化去那一臂戾气。
抓着锋利寒刀的手微微一滞。
澜衫身影抓着时机,“腾”的一脚,不偏不倚,刚刚好地踢在了那手腕上。
寒刀应声飞出,旋转于干涩的空气里,光影重重,劈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终定在三丈外的木廊柱上,铎铎停住。
襕衫身影正想舒一口气,不料,另一道寒光尾随而至,裹夹着青色的毒影,快得掠光摄电、目力不及!
“啊!”襕衫身影一把捂住左肩,还是晚了一步,那根锋利的毒针已经插在了其肩头!
日光下,雍风四散、岚气涤荡,无形中似有一股暗流汇聚,越积越厚,绵绵不绝,忽地,暗流化作了根根蛛丝,圈圈缠绕,越缠越紧,慢慢束住人的手脚、呼吸、意识。
襕衫身影只觉得手脚酸软,再无力抬起,心跳放缓、心智也开始模糊,继而眼前一黑,轰然倒地,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刚刚那个拿刀劈砍的蒙面人,的身后,的树丛里,走出了另外一个人。
有唏倏的声音,若利齿撕破苍穹,终归于一片沉凝。
从暗处树丛里走出的那人,来到近前,看了看昏死在地的襕衫身影,眉头不禁一皱,略淡的眸色旋上了一层疑惑,似乎是对地上那襕衫身影的身份颇感意外。
“公输鱼?!”
没错,这回设了伏守株待兔的是别人,倒霉中了圈套的才是公输鱼。
适才持刀攻击的蒙面人已经从廊柱上取回了被踢飞的刀,返回到近前,问询道“临公子,如何处理这人?”
没错,这个眸色略淡的人,正是仓临,政史院二级学子,世子谈傲的一个跟班,曾因替世子邀约朝食,而与公输鱼有过一次接触。
今日一大早,听说了世子昨日在此处因被冤魂索命而受伤的事,仓临觉得事情有异,他自然不信冤魂索命一说,他知道定是有人设局为之,同时也猜测设局伤了世子的人很可能会再回来收拾查看,便埋伏在这里等,果然,他等到了。只是,他没想到——
“如何会是公输鱼?”
蒙面人搭话道“这个公输鱼自进入国子寺以来,便是处处与世子作对为难,多次戏弄耍逗,这次,莫非也是……”
仓临摇了摇头,略淡的眸色愈发地阴郁了“没那么简单。”他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公输鱼,“先带回去,再作细查。”说完,转身离开。
蒙面人喏了一声,抄起地上的公输鱼,扛在肩上,紧跟仓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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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临的厢房里。
蒙面人将昏死的公输鱼绑在了竹榻上。随后,仓临与他交代了几句,他便离开了厢房。
厢房的门窗都是关着的,日光与风在牖外徘徊,不得而入,房内光线暗淡,陈设倒是整洁,只是因了这黯淡,似都蒙了一层扑朔迷离。窗下的几案上摆着一盆水仙,翠叶半卷,雅白凝珠,偶有水滴从光洁的花瓣上滑过,滚落入盆中苍水中,绽出淡青色的水晕,透着带毒的妖媚。
仓临走到床榻边,俯下身来,细细打量榻上的公输鱼,但见其长睫低垂,微微翕动,若山间竹林漫舞沉浮,透出自然的恬淡与安宁,与初见时彼此的客套机警戒备全然不同,倒是令人生出了莫名的亲近。
——哼,公输鱼,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你的伪装吗?你折腾不休、处处针对世子,如今竟又借用梓归之死来设计世子。今日落在我手里,定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仓临紧紧地抿着嘴唇,伸手朝向公输鱼的脸颊。似乎他想要的真相就藏在那张面皮之下。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那净白无暇的面庞时,忽地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是别人,正是公输鱼。
——怎么会?!这人不是中了毒针吗,没有两三个时辰,如何能醒?而且,绑在其手腕上的乃是我自创的芙蓉绳结,还从未有人能够自行挣脱的,怎么会?!
仓临一诧,还来不及细看,抓着他的那只手便猛地一使力,将全无防备的他直接按倒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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