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手交握不过三秒钟的时间,褚钰却能够感觉到翟宁宇掌心冰凉的温度,就像这个人一样是彻骨的冷漠无情,短短一瞬,她便感觉到浑身的不适应,立时收回自己的手。
空中,只余下翟宁宇的手孤立着。
翟宁宇并不介意,他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射向一旁立着的赵昌龙,赵昌龙立马知晓自家少当家的意思,领着身后的众手下退下,古宅前只余下褚钰和翟宁宇两个人。
褚钰看向翟宁宇,眼前的男人嘴角永远都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萤绿的瞳孔里闪烁着近乎妖异的光芒,他眸子向宅子里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如请褚总再帮我看看,这宅子里有没有其他的问题,那样我也能住得安心点。”
来都已经来了,见也已经见了,现在怯场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怂。
褚钰从容不迫地颔首,不在翟宁宇面前露出一丝惬意,斯条慢理道:“自然,赵大哥花钱请了我来,我肯定是要让客户满意的。”她侧身让翟宁宇带路,礼貌而疏离地说道:“劳烦翟先生带路。”
这栋宅子的名字叫瑞园,是一栋私人的园林式住宅,而且这栋宅子应该是整个苏市地区最贵的住宅,这样的宅子确实配得上翟宁宇的身份,这可是安庆集团的少东家啊!
褚钰在心里暗忖道。
这里的房子都是古式宅院,小区里假山亭廊、小池竹影,像是一大片的园林,从传统风水学上来说,这样古式的建筑比现代建筑能够更好地接纳地气,其实当初褚钰也是想在这里买房子,但是综合风水所有的利弊来说,还是南山居的地理位置更好,所以褚钰才考虑了之后,选择了南山居。
褚钰平心而论道:“其实这种园林式住宅很不错,可以更加方便地接纳地气,翟先生住在这里可以固本培元,延年益寿。”
翟宁宇微微一挑眉,疑惑着问:“接纳地气?”
“这是风水上的专业术语,翟先生可以理解为磁场,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如人和人之间就会有一些莫名的磁场,有的人相见恨晚,有的人见面就觉得不合,都是因为地气。”褚钰解释道。
翟宁宇玩味地笑了笑,目光紧紧地贴在褚钰的身上,玩笑道:“就像我和褚总之间的磁场褚总看我,似乎特别不爽。”
翟宁宇的话让褚校无声地笑了笑,此刻两人已经穿过全场将近五米的朱漆大门,进去之后就是一个非常大的照壁,照壁上还雕刻‘迎祥’二字,这栋照壁由座、身、顶三个部分构成,两侧还立着石制的宫灯,乍一看就感觉到气势恢宏,古人的匠人精神在这样一栋雕梁画栋的宅子里尽显无疑。
褚钰停在这座巨大的照壁面前,伸手触摸过照壁上雕刻的‘迎祥’二字,似乎感觉岁月痕迹在自己指尖流淌过的痕迹,她若有所思道:“这照壁上的雕工看着不像是现代的工艺。”
“褚总好眼光。”翟宁宇眯了迷眼,默默静想了片刻,解释着说:“这是我花了三千万从别的园林移过来的照壁,似乎是从宋朝年间流传下来的。”
三千万买了这么一块石壁。
是这翟宁宇太过随心所欲,还是他真心喜欢苏式园林里的这块照壁,褚钰在心里小小地思考了一下。
进入到照壁之后,左边是一片绿植园,里面种植着两棵巨大的红豆杉,右边则是种植着孩儿莲,孩儿莲这种植物只有在有钱人家和大户人家才会出现,是极其罕见和稀少的,听说在苏市只有这么几颗,此刻宅子里这株应该是全苏市最大的,不,应该是整个省内最大的。
两边绿植园的后面便是生活起居的院落,院落正中是一个非常大的天井,有一点像京城四合院一样的建筑,但是严格来说这是仿徽派的一种建筑方式,从风水上来讲,这就是所说的四水归堂,这应该是也是褚钰目前所见过的最大的四水归堂了。
院落的门楼上刻着‘修德立基’四个字,旁边砖雕的工艺是及其精湛。
褚钰站在四水归堂的庭院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目前的看到的这些来说,这栋宅子是顶好的风水,甚至就像是有厉害的风水已经提前替翟宁宇看过整栋宅子的风水。
那也不应该啊,如果有风水师看过,门口怎么单独留一棵柳树坏了整座宅子的风水,褚钰实在是弄不明白。
“看褚总的表情,似乎我这栋宅子有问题。”翟宁宇见褚钰眉头有微蹙的痕迹,漫不经心地发问。
褚钰诚实地摇了摇头,“目前看来,不仅没有问题,风水还属上乘,除了门前的那棵柳树。”
翟宁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微微低下头,用食指指尖划了划自己光洁的额头,轻描淡写道:“所以说,问题都出在那棵柳树上,那颗柳树是谁说要种来着?”他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设计师,褚总,你说,这种没用的设计师何必还让他活着,以免以后害到别人。”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就好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可是褚钰却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翟宁宇他——动了杀心。
细长的眉尾忍不住跳了一下,褚钰斜向翟宁宇,眼前的男人在决定一个人生死之后还能露出笑容,褚钰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宇,像是在劝诫,也像是在警告眼前的男人,“杀伐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翟先生,我似乎曾经告诉过你,你命主孤煞,不如多积攒些福德,别再妄造杀戮了。”
翟宁宇笑出声,“哈哈哈,不得好死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便宜了。”
褚钰一早就知道翟宁宇的脑回路不同于其他人,他不惧死亡灾祸,甚至渴望死亡灾祸,这种人褚钰统称为脑壳有包。
既然正主都不在乎,她也懒得再和翟宁宇多费口舌,继续勘察这栋宅院的风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她转身走进第一个院落的楼里。
褚钰的淡定不在翟宁宇的预料之中,萤绿的眸子中闪过诧异的情绪,他跟在褚钰的后面,没有按耐住内心的好奇,主动问褚钰,“你怎么不替那个设计师求情,褚总,你难道不怕我真的杀了他?”
这栋院落名为崇德楼,整个崇德楼的门窗家具都是斥巨资由红木打造,褚钰推开红木的大门走了进去,看都没有看身后的翟宁宇,语气平淡地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翟先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翟宁宇目光锋利。
褚钰穿过正堂,从后面离开崇德楼,边走还边给翟宁宇留下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翟宁宇紧跟着褚钰的步伐,默默地嘴里念了一遍褚钰告诉他的话,他快步上前,走到褚钰的旁边,“这是道德经里的内容。”
“不曾想,翟先生也读道德经。”褚钰意外地瞅了翟宁宇一眼。
此刻她从崇德楼的后面走了出来,步入眼帘的就是整栋宅子中的大花园,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她站在石制的栅栏旁边,抬起头,感受着阳光沐浴到身上的温暖。
她白皙挺拔的颈项划出一道光滑而迷人的曲线,而脑后那把乌黑的长发只垂下去,在阳光下,像是染上金的绸缎,光滑柔顺至极。
翟宁宇甚至想要伸手触碰一下像绸缎般的长发。
褚钰睁开眼睛,太阳看似柔和的光线仍然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低下头,看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鱼,褚钰的惊讶地发现,竟然在面对翟宁宇的时候平静了心情,“我入玄门以来,师傅告诉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翟宁宇问她。
褚钰沉默地点了点头。
翟宁宇微微倾身,用手肘靠在石制的栅栏上,笑意中带着淡淡的薄鄙,“褚总,你的师傅真的是越风涯吗?”
越风涯这个名字,翟宁宇自然听过,他听父亲说过,此人占卜摇卦之术无比精准,有多少人都对他趋之若鹜,花大把的钱想要他替自己算一卦,只可惜这位越风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他算上一卦,比登天还要难。
褚钰难得地在翟宁宇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翟先生,若我说我的师傅就是越风涯,你信吗?”
“我可没听说过越风涯收过徒弟。”翟宁宇嘴角嘲弄的笑容说明一切。
可能这辈子除了那位莫名其妙的师叔,不会有知道她是越风涯的徒弟,包括越风涯自己,只有褚钰心里清楚,她没有说谎,只不过这不是同一个世界。
褚钰没有介意翟宁宇的嘲笑,她解释说:“这不是重点。”
翟宁宇问:“那重点事是什么?”
“这世上,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做我们这一行多多少少有点逆天而为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用我自己的命就拯救别人的命。”褚钰这么说的时候还缩了脖子,看上去十分可爱,“我没有翟先生你那种坦然生死的勇敢,我还是很惜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翟宁宇冷哼一声,十分嫌弃褚钰的胆小,“你这样的人,配不上禹。”
对对对,你最配!
褚钰在心底和翟宁宇犟嘴,面上却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勘察这栋院子的风水。
这庭院当中,水上有九曲石桥,西有桂花榭,东有海棠轩,北有鸳鸯厅,南有爱莲榭,湖中还有一块巨大的太湖石,无一不是雕梁画栋,精致至极,整栋宅子看完,除了门口的柳树,没有任何风水的问题。
整栋宅子看完之后,褚钰拿出卖家的姿态,认真地说:“就算是这样,翟先生也是付钱的。”
这栋宅子占地将近四十亩,走得她快要累死了,就算到最后只是动了一棵柳树,但是要点辛苦费来说也是应该的吧?
对此翟宁宇没有丝毫的啰嗦,打个电话,直接让赵昌龙给褚钰付了款。
买卖完成,也是褚钰该告辞的时候,翟宁宇却忽然说:“褚总,我今天费心思约你出来,你不会以为就是为了这么点事吧?”
褚钰转过身,脸上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缓缓道:“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这么无聊,翟先生,你有什么事是想单独告诉我呢?”
翟宁宇被褚钰的坦然怔住,他愣了一瞬,绿色的眼瞳中蕴藏着神秘的光芒,“褚总,太过聪明人的女人是不招人喜欢的。”
“那我挺荣幸的,我招禹司南喜欢。”褚钰直接回怼了回去。
翟宁宇又是微微一怔,眸中忽而带起一抹奇异的光彩,低声笑了起来,“有趣,褚总你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好像忽然知道禹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褚钰皮笑肉不笑,不和翟宁宇说这些废话,直接问他:“翟先生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不必藏着掖着,你放心,你既然选择单独见我,那么这些事我是不会告诉禹司南的。”
褚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是一贯的温和疏离。
翟宁宇足足愣了十秒,嗤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忽然想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他想说,聪明的女人是十分招人喜欢的。
翟宁宇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正想和褚钰说一些事情的时候,却看到褚钰的脸色骤变,然后她就像是忽然瞬移到自己的面前,拉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将他推到一边,褚钰也跟着他一起滚了过来。
翟宁宇被褚钰推到了一旁的海棠轩中,这里四面都是墙壁,可是完美地将两人隐藏起来,翟宁宇刚想站起来,却被褚钰死死地拉住手腕,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翟宁宇说:“你疯了?!外面有狙击手!”
翟宁宇愣住,目光落在手腕处。
褚钰却没有看他,而是努力地放低自己,将自己整个身体都隐藏在墙壁之下,边隐藏自己还边吐槽道:“翟宁宇,咱们之间一定磁场不合,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感觉到了!”
“就是所谓的地气不合?”生死存亡关头,翟宁宇居然还有兴趣开起了玩笑,“褚总,这可怎么办,你和禹都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褚钰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快打电话给赵大哥,问问他究竟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