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幻象中。
江南亲眼目睹了昔日天庭的辉煌,十方封神,千万金甲,天宫凌世,万族共尊。
而那盏残破青灯,也成为了天庭的气运至宝。
在漫长岁月的供奉下,残破的青灯下,竟然诞生了一缕懵懂的意识。
万载岁月悠悠而过,那一时间,天庭的辉煌与繁荣,达到了顶峰!
然而,万物皆有盛极而衰。
天庭屹立了无数岁月,也对上元下界残酷统治了漫长的岁月。
终于有一天,反抗的火种自人间万族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大战,一触即发!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
在此期间,天庭所封赦的精怪们则分成了两派,一派帮助天庭镇压下界,一派则隐居山野,冷眼旁观。
残破青灯所诞生的意识,就这样在天庭的青淮天,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惨烈的大战。
许是万物盛极而衰的道理,天庭败了。
巍峨的天宫被击落,诸神殒命,昔日辉煌一朝倾覆。
最后,人世间六条恐怖的人影降临青淮天,以大神通镇压残破青灯,击沉了一方世界。
幻象到此结束。
那一瞬间,江南脑子里一片空白。
虽然他眼中的幻象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仅仅是过去了片刻。
无数混杂的信息在江南脑子里爆炸开来,让他头晕目眩。
“江兄?你怎么了?”
王淳允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担忧地问道。
江南强撑着身体,摇摇头,“无妨,有些惊讶罢了。”
王淳允一愣,点点头:“确实,我过了二十多年,还未曾见过这般宏伟的宫殿。”
此刻,穿过一层混沌的光芒,他们已经进到了天宫内里。
虽然入眼都是残檐断壁,碎石与瓦砾遍布,但从余下的部分,仍能看出这座天宫当年的恢宏,白玉巨柱,暗金横梁,铺满仙玉神石的画壁,无不让人感觉心神震动。
与这巍峨的巨宫相比,江南他们数十人渺小得就如同蚂蚁一般。
一行人沿着宽阔的廊道,朝天宫内里走去。
江南混在队伍中,低着头,脑子里飞闪过方才幻象中看到的画面。
看王淳允他们的样子,并没有看到那些幻象,似乎只有自己看到了那些古老的岁月。
而自己识海兄弟的虚幻青灯,应该就是当初星空大战时,最后遁去的青灯之影。
至于剩下的残破青灯,则是坠落在上元世界,被这里的人类掌控。
直到如今,他终于弄清了识海青灯与天渊中的青灯的关系。
若是将完整的青灯比作一个人,那自己脑子里便是青灯的魂,坠落在上元的残破青灯,就是遗骸。
不过即便是青灯的遗骸,也撑起了一个统治上元数万年的辉煌天庭。
也是足够恐怖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自己体内的虚幻青灯,才会来到这个年代后,就一直躁动不安。
另外,幻象中人间与天庭大战,那些中立的受封精怪,应该就是旬阳土地,青萝这一类了。
他们有的因为道行低微未曾参战,有的则是本就对天庭有所不满。
这也难怪自己点燃青灯获得的神通,会被青萝与土地神认为是神道之法。
最后,江南突然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猜测。
既然自己脑子里的青灯与天庭的残破青灯本就是一体,那当初进仙人墓却突然穿越这件事会不会就是识海里青灯导致的?
他无法确定,但也没办法对其他人说。
否则在场众人非得把他皮剥了。
一路前行,人群中气氛压抑。
虽然还未曾遇到什么凶险,但没人敢掉以轻心,皆是全神戒备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望无际的廊道似乎终于有了变化。
——前方塌了。
仿佛走不到尽头的巨大廊道,在远古岁月前,被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轰然撞碎,刺目的阳光顺着那巨大的窟窿洒落进来。
而根据坍塌的形状来看——那是一只手掌的模样。
一时间,众人心脏不禁猛然一跳!
心头不禁浮现出如此一幕,
恢宏的天宫之外,一只巨大的手掌印,无比辽阔,逾越千丈,一掌便拍碎了一片天宫!
众人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感受到,即便无数年后的现在,那手印之处,仍然残留着着一股恐怖的伟力!
“这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啊”
东境一名弟子忍不住感叹道。
他的话,也是众人心中所想。
在上元,他们一个个都是天纵奇才,在修行之路上一骑绝尘,远远地将同一代人甩在身后。
然后,见到这恐怖掌印的时候,所有人心头皆是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就像微小的蝼蚁,抬头望向无垠的高天。
云泥之别!
江南心中亦有这种感觉,但除此之外,他脑中还闪过一些画面。
——混乱的天宫中,人世间的修士与金甲的天兵相互厮杀。
六条看不清面容的的人影从天而降。
其中一壮汉豪迈一笑,笑声震动天穹,随后他随手一抬,遥遥朝着恢宏天宫一摁。
冲天的气血翻涌之间,一只巨大的赤色手掌便摧枯拉朽地将巍峨天宫拍出一个窟窿!
和眼前的景象,一般无二!
这掌印,是那六人其中一人所留!
“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东境一名弟子,看向李源,问道。
众人也是看向他。
从一开始,作为东境太一圣地圣子的李源,便充当着决策的角色。
李源顿感压力,沉默良久,才决绝开口:“我等已经没有退路了,回去的希望就在前方,硬闯过去!”
那掌印的主人虽然恐怖无比,但这只是一枚掌印而已,且经过漫长岁月的冲刷,与那存在本座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所以,若是单纯度过这里,以众人的修为来说,应当无碍。
做下决定后,在场之人显神通,凌空飞渡而去!
江南唤出道器钵盂与荡世钟,护住身周,同样化作流光充了过去。
一灯佛子看着这一幕,脸色不着痕迹地一变,但立刻恢复了正常。
看着别人如此自如地驭使自己心爱的道器,一灯总感觉内心无比别扭。
这心情大抵就是凡人看见自己的伴侣和别人亲热的感觉吧?
另一边,一进到那掌印的范围,江南便感到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倾轧而来!
这便是残留在掌印之上的力量。
即便有两枚道器护体,江南仍能感受到那股野蛮而原始的力量!
然而,在众人挣扎而过的同时。
蛮荒那一群蛮子却显得极为轻松的模样。
他们进到掌印的范围里,就好像鱼儿沉入水中,丝毫不觉吃力。
甚至停了下来。
浓郁的气血从几人身上奔腾而出,蛮荒而原始的气息与掌印中遗留的力量交相呼应,磅礴的灵气疯狂地灌进他们的身体。
众人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几个蛮荒汉子体内的力量,正在逐渐提升!
这是要破境的气息!!
江南忽然想起,当初那六条人影中,打出这一枚掌印的,正是一裹着兽皮的野蛮壮汉!
一念通,百念通。
如今南荒汉子们所修行的法门,竟与那六人中的壮汉所修的渊源一致!
他们见到这掌印,便正如痴迷于剑的剑客见到绝世剑客留下的剑痕那般,感悟无穷!
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其他人虽没有看到江南所看到的幻象,但基本上也猜到了。
南荒这群汉子是走了狗屎运,碰到与他们修行之路一致的大能留下的道蕴,道行大长!
余下人眼中不禁露出艳羡之色。
南荒汉子中领头的铁阳哈哈一笑:“各位兄弟,你们先走,俺们待一会儿,马上就跟上你们!”
众人一番恭贺后,继续前行。
同时,众人心头也不禁期待起来。
这次仙人墓之行,本就是为了寻找机缘而来。只是出了意外,流落至此,为回归上元而奔波。
早已经忘了机缘一事。
然而,南荒汉子的际遇,却让他们心头重新燃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既然这里有南荒一脉的前辈留下的道蕴,那修道的呢?修武的呢?修剑的呢?
江南看着身后两名剑徒木讷中有些期待的神色,叹了口气。
其他修行之路他不清楚,但剑道是不大可能了。
你们家初代剑首如今还在部落里玩泥巴呢
“啧,那群南荒蛮子运气可真好。”王淳允幽幽感叹道。
他走的是读书之道,而此道兴起不过数千年,所以他是确定没戏了。
“王兄,机缘这种事,强求不得。”江南哈哈一笑,安慰道。
途中,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凶险。
江南早有预料。
毕竟在他难道的幻象中,这方名为青淮天的小世界,本就是用来供奉残破青灯的。
同时,天庭的人杰在做出卓越贡献以后,也会被赏赐进入接受青灯的神通传承。
自然不会有什么要命的风险。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第一层遇到无数黄巾力士和第二层的幻景,就是青灯对方面天庭人杰的考验。
黄巾力士围杀是考验实力,虚幻幻景则是考验心性,只有皆是通过,方有资格接受神通的传承。
不过,让江南有些意外的是,那些传给天庭的神通,与自己从虚幻青灯中获得的神通,有些相似,但又绝不相同。
数十人的队伍,如今南荒的汉子暂时落下,便只剩下东境,中州,西域三方势力。
这天宫设计得还算友好,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迷宫,虽然也有几处连同的岔路,但众人一路朝着与出口相反的方向,应该是没有走错。
陡然间,他们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王淳允眉头皱起。
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让人厌恶的气息。
“江兄,这群秃驴可能要走运了”王淳允向着江南低声开口。
江南点点头。
他同样感受到了,前往拐角处,一股慈悲与温厚的气息萦绕开来。
是佛法的味道。
西域众人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
转过拐角以后,果然又是一片废墟,宫殿高高的天顶,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仿佛有什么东西砸落下来。
而在一片废墟中,淡淡的金光萦绕不散!
那散落着破碎的墙柱碎块儿的地上,一个巨大的莲花形符号深深印在其上,散发着温润的光。
李源幽幽一叹,朝着西域众人道:“诸位大师,这是你们的机缘。”
和尚们双手合十,轻声致谢,随后踏进废墟之中。
其余人等则是祭其清神守心之道法,收束心神踏入其中。
这佛光对西域和尚们是大补,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但对于其他修行之路的修者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行走在废墟之间,如果说方才的掌印之地留下的道蕴是“力”,是要将其中之物寸寸碾碎的野蛮之力。
那这片废墟中的,便是看似温和,实则无孔不入,要渡化魂灵的庞大意念。
一个不小心,怕是就会自动皈依佛门,剃度出家。
西域众僧以一灯佛子为首,盘膝坐下,而众人咋踏过废墟,朝前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浓郁的金光在众人眼前大放,宛如海浪一般将所有人尽皆淹没其中!
待江南回过神来。
眼前的景象早已经改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每一枚沙砾都绽放着金光,挥洒着恢宏的慈悲之力。
“阿弥陀佛,江施主别来无恙。”一灯佛子的身影从黄沙中缓缓凝聚,手持一枚奇异舍利。
江南顿时恍然大悟,眼睛一眯,“这是你做的?”
一灯佛子缓缓点头,手中舍利散发着淡淡佛光,道:“此乃贫僧寺中一位高僧圆寂后焚出的舍利,内含他老人家此生所修的小千世界,施主此刻正是在这小千世界之内。”
他解释得很有耐心,丝毫没有凶恶的情绪。
但越是如此,江南便越是警惕。
“哦?那大师何故将在下带到这小千世界中?”
江南盯着他,问道:“难不成大师是舍不得那道器钵盂?还是又想要渡化在下?”
一灯佛子缓缓摇头,露出极为认真之色:“非也。”
“江施主天纵奇才,心智如铁,贫僧自认渡化不了。”
“那钵盂也不过是一件道器,尚不足让贫僧背弃誓言。”
江南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说来惭愧,贫僧今日将施主带入其中,乃是为了镇杀施主。”
一灯佛子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哦?”江南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大师要杀我?就不怕大夏与九常再起战端?大师能承受这般后果?”
“江施主,外界有佛门高僧所留道蕴作为掩盖,舍利世界又密不透风。在外人眼中,也只是江施主突然消失而已,与贫僧有何关系?”一灯佛子反问道。
“不错,大师考虑果然周全。”江南赞叹道,“可大师有一点没有算到。”
一灯佛子露出疑色,“请江施主解惑。”
江南微微一笑,“大师可曾想过,若是打不过在下,又该如何呢?”
闻言,一灯佛子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