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常旭从绥县跑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的一回来,桑平就奚落他:
“好大一阵子没见你,上哪儿发财去啦,大老板?”
“我发现绥县真的是个发财的地方。”说起这事,常旭两眼直冒精光。“平,窦胜叫你去那儿开矿,你咋不去啊?”
桑平哼笑一声。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窦胜要拉常旭下水。他都有点后悔把窦胜引荐给常旭了。
桑平说:“那儿的钱,我可不敢挣。”
常旭有点胆战心惊,“不过确实,那地方的矿,都是拿命开出来的。我搁那儿认识了俩矿老板,每家的矿洞里都闹出过人命。”
“咋,窦胜喊你去那儿发展啦?”桑平试探他的口风。
常旭说:“我看他有那个意思,可能看我没那个意思,就没跟我明说。”
桑平:“那他还算有点良心。”
常旭又心有余悸道:“他领着我去了几个矿洞。我一看里头黑黢黢的,到那儿洞口我就不敢进去嘞。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我还听说,有个矿场,那边的工人下矿之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遗书准备好。这真是拿命换钱啊!”
桑平直言不讳:“明知道有危险,他还喊你去开矿,那就是害你。他没跟你一块儿来?”
“来啦。”常旭说,“还有他那个弟兄杨建国、杨建国的妹妹小杨柳。他们说,你都认识。”
认识是认识。
桑平奇怪:“你咋把那兄妹俩也带来啦?咋没见他们?”
“我这边的宾馆正缺一把好手,我看那杨建国还挺懂事的带着妹妹又可怜,就带过来啦。我让他们住宾馆嘞。”常旭笑话自己,“我感觉我这儿都快成收容所嘞。”
“你那儿不是正装修么,能住人?”
“装修也有地方住。白天装修,晚上又不装修。”
桑平:“只要他们好好跟你干就行。”
常旭:“他们明儿过来看你。”
“看我?”桑平哼笑一声,“明儿元旦,他们过来蹭饭的吧。”
常旭笑嘿嘿,样子欠揍的很。
桑平把辅导青子他们写作业的余笙喊下来。
“明儿得多准备些吃的,要来好些人。”桑平给她提醒。
余笙:“那要不你再去买些菜吧。”
“哎,真麻烦。”桑平满腹怨言。
这家里要是只有他们三口子,想吃啥直接从空间里采摘就是了,都是现成的,根本不用出去买。
余笙打量占了很大一片区域的货架。
明儿要是来的人多,吃饭的时候,这屋子里可能坐不下。
得腾些地方出来。
余笙指着货架,“把架子往边上推推吧。要不明儿没有吃饭的地方嘞。”
“不用。”桑平委屈谁都不可能委屈媳妇儿,“前院那么大地方足够嘞,明儿搁院子里头搭个棚子,吃饭的时候就搁棚子里头。”
余笙:“哪有那么大棚子。”
“咋没有。”桑平说,“家里办事吃流水席的那个棚子,你没见过啊?”
余笙想起来了,还真有。
她跟桑平结婚的时候,老家的那院里就支了这样一个大棚子。那天还下着小雪。
桑平和常旭去买菜。
余笙回楼上,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
几个孩儿都在备战期末,没有一个心不在焉的。
余笙轻轻拍了拍青子和云妮儿,把他俩领出去。
“你俩要不要去阮家店看看。想去的话,婶儿明儿让你们叔开车送你们去。”
“哎,不去了。”青子可不想去阮家店闹一肚子情绪带回来。他还要为期末考试做准备呢。这时候,心态最重要。
等青子表完态,余笙看向云妮儿。
云妮儿摇头,乖巧的说:“婶儿,我不想去。路太远,坐车颠,屁股疼。”
她还记着上回去阮家店的事。
余笙笑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她该咋告诉这俩孩儿,她和桑平虽然收养了他们,但并不是就困住他们了。
青子似乎看穿了余笙的心事。
他哎呀的一声,说:“婶儿,你就别操心这个事嘞。我跟云妮儿要是想去阮家店,不用你喝我叔些说,我自己就带着她过去嘞。”
看他是真的不想去阮家店,余笙也不勉强。
“那要不——”余笙说,“明儿我带你们去公园玩吧,把屋里的几个都叫上。”
“都快开始嘞,哪还有心思玩啊。”青子一想到自己跟安老师的保证就头大。“再说嘞,明儿家里来客,你不待客啊?”
“让你叔待客去。”余笙说,“就是明儿要来的客多,你们这些小孩儿不好安排,我才想着把你们都安排出去。你们跟前没个大人,我也不放心。”
青子一派轻松道:“这你放心。明儿不管来多少人,我们几个都搁上面复习,不到下面去凑热闹。”
这时,云妮儿怯怯道:“婶儿,我想去公园玩。”
青子立马瞪眼喝道:“你想玩个屁!”
顺子冒出头来,“婶儿,我也想去。”
其他几个也都跟出来。
青子翻了个白眼,“这都啥时候嘞,还想着去公园玩。”
“劳逸结合嘛。”余笙笑说,“看你们这一阵子复习得怪紧张的,明儿正好趁着过节带你们出去放松一下。那根弦儿不能绷得太紧了,物极必反的道理,知不知道。”
“笙嫂子,”郭小军说,“要不明儿我带他们去公园。就搁家里跟平哥待客吧。”
余笙数落他:“你搁他们里头辈分最大,不是说你就是大人了。”
“哎呀,不去!”青子再次反对。
可没人听他的意见。
顺子撞了他一下,“带上你婶儿送你的照相机,咱们到公园拍照去。”
青子:“我都说不去啦!”
顺子仍旧对他置若罔闻,“要拍照,那我得准备一身好看的衣裳。青子,你衣裳多,借我一身穿穿。”
青子龇牙咧嘴:“我说啥,你没听见啊!”
云妮儿捞着余笙的手,“婶儿,小步去不去?”
余笙夸奖她,“云妮儿真是个好姐姐,啥好事儿都想着你弟弟。明儿咱把小步装小车里推去公园吧。”
云妮儿高兴的点头。
“婶儿,”青子埋怨道,“这节骨眼上还带我们出去玩,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好好复习,不想让我们考好成绩。”
这小子啥时候才能改掉口嫌体直的毛病。
他嘴上说不去不去,可心里面比谁都想去公园玩。
余笙都活了两辈子了,还能看不穿青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里是咋想的么。
青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玩心大的时候。
余笙故意说:“那你要是不想去。你就一个人搁家吧。我带他们去。”
“就是。”小海附和,“你一个人好好搁家复习吧。”
郭小军接着:“你一个人考好成绩吧。”
小花上前,“你不去,那你把照相机借我。”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想去公园。
“小军叔就算嘞。”青子指着他们一个个,尤其是对小花和小海,“你俩可是好学生。你俩这好学生是假的吧!”
“好学生就没有资格玩耍了吗?”小海仰脸儿说,“没听婶儿咋说么,劳逸结合。”
“就是。”小花跟小海一唱一和,“这段时间天天复习天天复习,脑子里都快成一团浆糊嘞。出去放松一下,回来之后更容易进入复习状态。说不定到了考试的时候还能比以前发挥的好呢。”
他们搁走廊里说话,顺子已经挑好了衣裳从屋里出来。
“青子,明儿把你这身衣裳借我穿一天。”
一看顺子拿的是他最钟爱的那套衣裳,青子立马跳脚说:“那身不行,我要穿的。”
“你穿啥穿,明儿你又不去公园。”顺子提着衣裳往自己身上比划。
“谁说我不去!”青子跑去把他比身上的衣裳夺下来。
顺子:“是你自己说你不去的。”
青子抱着宝贝衣裳,“你们去,我肯定也去啊!”
“你这人真是的,一会儿说不去,一会儿说要去。”顺子无奈的进屋,继续趴青子的衣柜里翻找。他又找出一套适合自己心意的衣裳。
看他把衣裳从衣柜里拿出来那一刻,青子立马大叫:“这身也不行!”
“这身咋不行啊?”顺子提着衣裳往自己身上一比,发现正合身。“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他话音未落,手上的衣服又被青子抢走。
“这身是新的,我都还没有穿过。”
顺子:“那你穿新的,我穿旧的。”
青子:“那我过年穿啥。”
“你过年还穿你这身新衣裳呀。”
“这衣裳穿过一次。以后就不算是新的嘞。”
顺子往衣柜里指了一下,“那你给我找一身我穿。”
“穿啥穿,你光着身子去吧!”青子将他从衣柜前怼开,把两身宝贝衣裳塞进去,紧紧的拉上了柜门。
“瞅你抠抠搜搜的那样儿。”顺子感情受到伤害,赌气似的坐床上,“以后我绝对不会说我跟你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青子打开柜门,翻找出一身衣裳甩给他,“给给给。穿了之后洗干净还我。”
顺子高兴了,拿着衣裳往自己身上一比,发现很适合。
“这身也不错。”
确定了明天的行程之后,余笙悄悄的从空间里采摘了一些水果备上,回屋的时候看见云妮儿正给小步穿袜子。
小步很是抗拒。
余笙知道他这个坏毛病——打小就不喜欢穿袜子。穿鞋的时候也不喜欢穿袜子。
“你弟弟是不是又调皮把自己的袜子脱啦。”
云妮儿按住小步那只不安分的小脚,“别乱动,姐给你穿上。天冷,不穿袜子要冻感冒。”
“你看你姐都比你懂事。”余笙按着小步的脚丫子,好让云妮儿给他套上袜子。
小步不情愿的哼哼着。
桑平买菜回来了。
“下去看看,够不够。”
余笙说:“我哪知道多少才够。明儿先做上,多了剩着,不够再买,你自己看着办吧。”
桑平装模作样道:“这我哪敢一个人拿主意呀,家里的内务都是你负责的。”
“那我明儿请一天假。”看桑平茫然,余笙解释,“明儿我带小孩儿们去公园玩一天。”
桑平立马有意见了,“大过节的,你出去玩。家里来客咋弄啊?”
“这不是有你吗。”余笙玩味一笑,“我这个女主人不在,你这个男主人就搞不定啦?”
“不像话!”桑平佯怒,“不搁家里过节,跑外面弄啥。今儿晚上一过,这一年就掀篇儿了呀。新年头一天,你给我跑出去,你是想咋着。你敢跑出去,腿给你打断。”
余笙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故意板着脸吓唬人。
她耐心的讲道理:“明儿一待客,又是喝酒又是划拳又是抽烟的。家里那么多小孩儿,你说这影响好吗?”
桑平噎了一下,很快找到反驳的话,“那叫他们到外面玩去。家里附近这么大地方,还不够他们跑着玩啊。”
“那哪能一样。”余笙说,“他们这一阵复习多紧张,我带他们出去放松一下。”
“你心疼他们,都不知道心疼我。”桑平委屈巴巴,“要不明儿咱们门一关,全家都到外面玩去吧,也不用待客嘞。”
余笙瞥他一下,学着他说话的方式:
“明儿过来吃饭啊。”
桑平顿住。
余笙:“今儿卫东收摊的时候,这话是谁跟他喊的啊。声音大的,我搁楼上都听见了。你不是还打电话给海斌哥,喊他明儿过来吃饭吗。”
这些事,桑平否认不掉。
还不止余笙说的这些。
明儿他要是放人家鸽子,那他这张脸是真的没地方摆了。
“去吧去吧。”桑平无奈,“我这边早点散场,你那边早点回来。”
嘿哟。小步又把刚穿上的袜子拽掉了。
他这小手还怪有劲儿的。
“婶儿,”云妮儿喊余笙,“弟弟又脱袜子嘞!”
“啥毛病!”桑平提起小步,往他屁股蛋上拍了两下,虎着脸教训他,“天这么冷,脱袜子,想冻感冒是吧。再脱一次,我狠打你。”
啪!
桑平又打了他一下,这回下手有点重。
估计是打疼了,小步委屈都扁嘴,泪水从眼里滚出来。
余笙心疼坏了,抱着儿子,斥责桑平:“你打他弄啥!”
桑平一脸懵,“我没用劲儿啊。”
“不哭不哭。”余笙哄着哭啼不止的儿子,当他的面儿打了桑平一下,“咱打回来。不哭了啊。”
桑平把棉袜子套小步脚丫上,“脚丫冰凉,就这还不穿袜子,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