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成!
这可是一笔大大的财富啊!
有了这些钱财,李世民就算现在想再建设一个新皇宫,也绝不会觉得有一点吃力。
李世民目光闪动、迟疑不定地看着戴胄。
戴胄理解陛下的意图,陛下这是一个确定的信号,仿佛是在询问,你户部这边是否绝对靠谱。
于是乎,戴胄就毫不犹豫地朝李世民点点头,非常靠谱!
他这意思是,陛下您尽可去查,若是物价真的没有平抑,臣就不配做户部尚书。
有了戴胄的肯定,李世民便心中踏实了,"那么如何核实呢?"
李治就道:"当然是眼见为实,儿臣恳请父皇立即出宫,前往市场。"
李世民瞪一眼李格,又目光坚定地看向李治:"你俩真顽强啊,真准备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朕就好好瞧瞧,看到时你们再如何抵赖!"
此话一出,似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李世民感觉居然一下子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年少的儿子,这两孩子在这事上肯定是犯糊涂了;
并且还是一再坚持自见、非要撞撞南墙不可。
可朕的户部就不同了,这可是为朕掌管着天下钱粮、民生的机构。
整个部堂,上上下下有上千人呢;
这么多官吏,就算偶尔有几个昏馈平庸无能者,可是绝大多数人却还是能称得上贤明精干老练的吧。
他们呈报给朕的信息,是绝对不会错的。
看来,这五成股份,唾手可得啊!
既得了钱,还可借此机会好好地敲打一下李格、李治,让李格、李治将今日的事引以为戒;
岂不是两全其美、一举两得?
这么一想,李世民便兴致勃勃了!
只是李治却又道。
"只是,父皇出宫,一不可兴师动众,若是兴师动众,如何能探察到真实情况呢,理应微服私访、悄悄地干活;
二是房相、杜相以及戴尚书,不可以跟随伴驾,儿臣担心他们作弊。"
悄悄地干活?
打枪地要不要?
当然李世民也不知道这话的典故。
房玄龄本来很淡然,他地位超然,哪怕是李格的奏疏,也有批评自己的嫌疑,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终究,没必要和少年人计较嘛!
可现在一听担心他们作弊,就觉得自己人格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于是特意瞥了李治一眼。
李治却好像无事人一般,你瞪我做神马?
李世民现在满心认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所以觉得李治提的这些要求都无所谓。
他立刻满口答应道:"好,一切依你们便是,朕命姚公公去准备。"
姚公公很快去换上了常服,让人预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几十个禁卫,则也换上了普通家仆的打扮。
就这,姚公公还担心安全,请求陛下调一支兵马,在市场那儿警戒。
李世民冷冷道:"朕善骑射,一般人近身不得,这天子脚下,能刺杀朕的人还未出生呢,不需要劳师动众,朕不是说了,朕要微服私访。"
姚公公心里既担心,却又不敢再请求,只得连连称是。
李治和李格则尾随着李世民的马车出宫,一路上,李格低着头,心事重重。
李治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三哥啊,我怎么见你心事重重。"
"三哥在想方才殿中的事,有一点不太明白,到底这奏疏,是谁上的?
三哥怎么记得,好像是九弟你要上的,我分明就只是署了个名,怎么到了最后,却是我成了坏人?"
李治也道:"对呀,真是奇怪呢,可能是因为三哥年龄比我大些吧,父皇也就格外的关心你,关心则乱嘛,这不是坏事,说明父皇心里有三哥你啊!"
李格听这解释,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道:"那你为何拿我的股份去做赌注,输了呢?"
李治安慰他:"三哥放心就是,九弟我会害你嘛?大家都知道我李治义薄云天,你不相信?你去神策军营里去打听、打听。"
李格觉得李治的话未必可信,终究这关乎他的切身利益啊!
可是他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说辞,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随着李世民的四轮马车一路出了城。
目的地,当然是东市!
李世民是这样打算的,只要去了东市,那么一切就可了然,终究是眼见为实了吗。
……
"房公,你说……"
这个时候,房玄龄三人已是回去了中书省。
本来户部尚书戴胄该回他户部的,可哪里晓得,戴胄竟也跟随而来。
此时,他愤愤不平地道:"这算个甚么事啊,陛下竟和吴王李格真的打起赌来了,若是传出去,非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不可。"
"这是好事。"房玄龄镇定自若地道:"你也不想想,那盐田湖,有多少的财富?
最早时那都是粮田,现在有多少作坊?从最东边的工业园区到李庄、到盐田湖都连成片了,俨然是一个长安工业新城。
若是陛下今日打赌,当真赢了这五成,陛下这人心系天下,到了那时,这虽是内帑中的钱财,可将来朝廷若有需求,陛下会袖手旁观吗,必定会慷慨解囊。
否则,以陛下的性子,怎会如此儿戏?戴公,你得说句实在话,物价是否当真平抑了?"
"怎么可能没有平抑?"戴胄正色道:"难道连房相也不信任下官了?我戴某人这辈子从未做过欺君罔上的事!"
戴胄,信誓旦旦,就差对天发誓了。
房玄龄做事严谨,实际上是有疑虑的,但现在听戴胄这样说,脸色便温和了。
他是素知戴胄为人的,这个人性格刚烈,你说他可能脾气上来惹出事,那有可能,可若是说他欺君,甚至报喜不报忧,房玄龄是不相信的。
"可即使如此,老夫还是不太放心,你让人再去东市和西市打听一下,还有,提早让那里的市长以及交易丞早一些做准备,切切不可出乱子,陛下终究是微服私访啊,要经得起陛下的考验。"
戴胄见房玄龄如此慎重,也晓得此事关系重大,绷着脸道:"好,下官这便去办。"
于是戴胄便匆匆回到了户部,而后叫了书吏来,吩咐了一番,那书吏听命,快马去了。
……
李世民坐在一辆普通马车里,终于来到了东市。
这微服出巡,和平日摆御驾出宫自是完全不同。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太原时的日子,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只是唐国公,也曾上过街,街道上也是这样的热闹,如今做了天子,反而再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如今坐在马车里,看着沿途街景,以及匆忙的人群,李世民竟觉得在太原时的日子,仿如从前。
只是,李世民突然脸色阴沉了,他让人停车,走下了马车,对在一旁伺候的姚公公道:"这里,就是东市吗?"
姚公公有点迷惑,连忙道:"没错,陛下,这里就是东市啊。"
"不要叫陛下,叫二郎吧。"
"是,二郎。"
李世民抬眸四顾,蓦然奇怪感叹道:"这就是我大唐的都城吗,不太一样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是这样呢。"
后头的李格和李治已跟上前来,李格道:"父亲,没有想到甚么?"
李世民看了李格一眼,而后道:"我记得我年幼的时候,你们的大父,曾带我来过一次长安;
那时的长安,是何等的热闹和繁华;
或许那时我还年幼,大概比兜子略大一点点吧,记忆也不清晰;
只是觉得,今日的东市虽然也很热闹,可与那时的相比,还是萧索了一些。
人们都说隋文帝是昏君,可是在隋炀帝继位之初,那大业年间的东市的气派、恢弘,实非现在可以比拟的。"
李格无法理解李世民的感慨,李治年龄更小也就更难理解了。
当然,李世民的感慨是有道理的。
长安城,在隋朝之初,在隋文帝的治理之下,是何等的繁华昌盛;
谁又能想到,没过多久,这繁华便被隋炀帝埋葬进了黄土,以致天下大乱、血流成河,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往事烟云。
而到了李唐新朝,在杀戮和数不清的火焰之中,哪怕天下又重新太平,可贞观年的长安,也远不及那曾经的大业年间了。
李世民感慨一番之后,心里倒是更加谨慎起来。
隋文帝打下了铁桶江山,国力也蒸蒸日上,可到了隋炀帝手里,不过区区数年,便呈现出了亡国败相,江山没落;
朕可不能做隋文帝第二,如果朕的子孙,也如隋炀帝这样败家,朕的呕心沥血,岂不如那隋文帝一般付诸东流水?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治,而后道:"走吧,随意逛逛。"
说罢,李世民当先往前走,街口即有一个丝绸铺子,李世民便踱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