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家老夫人到庆丰的这一天,果然是个阴天,而且早早地就刮起了风。
宋逸山往外面去看了一回,凭借着庄户人家的经验,回来就说可能会下雪。这一年庆丰的冬天就比往年要冷一些,但是雪却没下几场。
下雪对于老百姓,尤其是对庄户人家来说,是件好事。
瑞雪兆丰年。
但是这样的天气,阴沉沉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淑媛也觉得心里不大自在。
周恕吃过早饭就过来了。
按照周家老夫人信上说的,她今天大概是晌午的时候能到庆丰。周恕一会就要启程,往城外去迎周家老夫人。
“今天天气不好。媛儿,你就不用跟我出门去迎了。到城门口,我让人给你捎信儿。”周恕对淑媛说。
淑媛却不能同意,周家老夫人这次回来是为了她。这祖孙俩对她实在是好,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在家里等着,必须得跟周恕一起去接人。
而且……“周恕哥,我得跟你去。好些天没见着老夫人了,怪想的。”
周恕就笑了笑。
淑媛嘴甜,然而说这些话却不是单单为了讨人喜欢,他能看的出来,淑媛确实对周家老夫人有感情。
周家老夫人年老成精,能对淑媛这么好,那也是因为知道,淑媛心里惦记她,同样也对她好的缘故。
“祖母这封信,尤其后面嘱咐你的话,我总觉得似乎是暗示什么。”周恕想了想,又劝淑媛,“知道你想念祖母了。不过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淑媛的想法却不一样。
如果周家老夫人想告诉她什么,却要用这样的暗示,那就表明,周家老夫人的处境只怕不太好。
为了老夫人的安危,她也得去迎接。
“周恕哥,你别劝我。我必须得去。”淑媛就说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周家老夫人也许只是上了年岁,在信里多嘱咐两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周恕见劝不住淑媛,就左右看了看。
沈念竟不在快雪堂。
要是沈念在,沈念就能帮着劝阻淑媛,或者是帮着出出主意什么的。
“九哥今天有别的事。”淑媛告诉周恕。
“周正呢?”周恕想了想,又问。
周正到庆丰来,本意应该是来陪着周婷芳的,可实际上,周正在庆丰,更多的时候是在快雪堂,不是跟小存孝在一块,就是跟在淑媛身后做小尾巴。
周正在庆丰,又有些乐不思蜀了。
今天却没见周正在快雪堂。
“一早打发人来送了信儿,说是他那边有点事,估计这两天都见不着了。”淑媛就说。
周恕心中隐隐更觉得不安。
“周恕哥,我们走吧。”淑媛看着时辰不早,就催促周恕起身。
这是淑媛的一片盛情,周恕阻拦不住,就跟淑媛一块出了到快雪堂门外,两个人都坐了车。
周恕带着几个随从小厮,淑媛也带了几个随从的人,其中就沈念给的老兵。
周恕瞧见了,心中略微安稳。不过在上车的时候,周恕不知怎么想的,执意跟淑媛换了马车。
“我这车更稳当些。”周恕是这样说的。
淑媛起初不同意,觉得没必要,但是周恕非常坚持,她也只能应了。
一行人出了庆丰南门。
南门外十里,有十里亭,一般接送宾客,都是到这里为止。不过周恕和淑媛到了十里亭,却并没有看到周家老夫人。
一众人在十里亭停下来,南面官道上就来了人,却是周家的家丁,给周恕来报信,说是老夫人的车坏在半路上了,所以没能按时到这里。
这天寒地冻的,不能让周家老夫人在旷野里待久了,所以一行人忙快马加鞭,又往南面迎了过去。
南面这条路,淑媛极少来的,走了不远,就看见周围越来越荒凉,路边还有些荒山和湿地水塘。
淑媛从车里往外看,她几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色,到此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荒凉。
寥廓江天万里霜!
然而这个地界,其实跟诗意是不搭界的。淑媛恍惚想起,曾经在砂锅居偶然听见几个老儒生讲古,说的好像就是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似乎叫做沙坡头,是古战场的遗址。
大梁建国的时候,在这里也曾经有过几场血战。可能是埋的尸体太多了,也可能就是地质的问题,这地方一直鬼气森森的,老百姓开荒都不会到这里,中午百八十里也根本就没人居住。
从庆丰到上京,却必须经过这里。
一般人,即便是兵强马壮的,都会选择在正晌午的时候经过这里。
马车轮子好像压到了石块上,马车颠簸了一下,淑媛就听见了乌鸦叫。
乌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淑媛这么想的,就听见前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原来是周恕所坐的马车突然翻了,事发突然,但是随从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慌乱,淑媛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有人放冷箭。”
是有人往那马车里放了冷箭,这路上也被人做了手脚,所以周恕所坐的马车才会翻了。
淑媛立刻就要下车。
淑云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肯让她下车。
“媛儿,我下去。你别下来。”淑云紧张的两手都是冰凉的,说话也颤颤巍巍。
“小云姐,不让我下去,你下去干什么?”淑媛就问,“因为你今天跟我穿了一样的衣裳?”
淑云就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小云姐,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不单单是今天。这些天来,淑媛一旦出门,淑云一直都跟着,还都跟淑媛做极为相似的打扮。
淑媛早就猜到了什么,却一直没有说破。
淑云是害怕淑媛遇到意外,她跟淑媛做一样的打扮,危机的时候,就能混淆对方的视线。
沈念给淑媛的人,都是老兵出身,遇到这种事情,比周家的家丁要镇定许多。他们并没发出什么慌乱的声音,只是护住了淑媛的马车。
为首的周四则是沉声告诉淑媛,让她不要出来。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有人在沙坡头设了陷阱埋伏,想要淑媛的性命。
而此刻,周恕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淑媛可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性子,而且,到了这个境地,在马车里也并不完全安全。
“周恕哥怎么样了?”淑媛从马车中下来,先是看向前面的马车,随即目光往远处看去。
路边荒山和湿地里杀气森森,不知藏了多少人,近处的人却并不多。
淑媛往那群人里看了一眼。
即便是淑云冒充她,也没有用。因为那些人,是认识自己的。
“宋淑媛,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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