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顺着声音一看,认出来人是潘巧儿。
宋存义一直算计她,潘巧儿不仅是知情人,还是帮凶。但是潘巧儿这个人的聪明之处在于,她从来没跟淑媛,以及家里除了赵小玲以外的任何人发生过正面的冲突。
这样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上来说上话。
宋德山的脸色立刻就臭了。他扭过脸去,没搭理潘巧儿。夏氏心肠软,不忍心就那么晾着潘巧儿,就答应了一声。
“这是出来买东西?存仁和小林咋没在一块?”夏氏说着,又问潘巧儿,“这都快过年了。你们回家过年不?”
“我在那边卖杂货。这是刚路过这,正好看见婶子你们了。他们在看摊子。我也想回去过年,这也没挣着啥钱,回去干啥,怕人笑话。”潘巧儿说起话来,依旧大大方方的,仿佛之前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这就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家里的地也够你们种的了。你婆婆自己一个人在家。”夏氏又说。
“我们尽量回去。……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那些地……我们想自己挣家业。”
这话说的好听,但是谁都知道,潘巧儿是不乐意回去种地,也怕村子里异样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咱们还有好多事了。”宋德山不耐烦地说。
潘巧儿知道,大家伙如今都不太待见她。她也没再纠缠,客客气气地道别走了。
“四嫂,也就你还乐意搭理她。”宋德山对夏氏说。
“人家上赶着说话,还能不吱声。”
“娘,我看你跟人家说教的,就跟是她婆婆似的。”淑媛就说。
“这话说的。我那不也是……也了她们好。”
“四嫂,不该操的心,你还是省着点吧。”宋德山帮着淑媛。
夏氏无话可说了。
几个人又往前走,一边挑着东西买,一面说话。
“她其实也是不乐意回去跟她婆婆一块过。”夏氏就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说,夏氏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别人在想什么的。
几个人这么逛着,买着,宋德山最后在一家脂粉铺子前站住了,他整个人都赖在旁边一个石墩子上,说他走不动了。
“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这样吧,我去城门口等着,你们啥时候到,咱啥时候回去。”
“五叔,我们都不累,你咋累这样。”淑媛笑。
周恕在旁边陪笑,他也走的有些累了,但是他不说。不仅不说,他还一直面带笑容,不肯露出丝毫的疲惫。
“我是真累。我脚疼。我真和你们比不了。我咋知道你们这么能逛。要是知道,我把钱给你,我就走了。”
“不行,不行,五叔你不能偷懒。这是最后一家,买完了,咱们就一块回去。”淑媛就去扯宋德山。
宋德山几乎要哭了。
他们这么逗闹着,旁边有年轻的姑娘媳妇经过,瞧见了,有的也觉得好笑。其中一姑娘,笑的特别开心,而且还一点儿也不避讳淑媛他们。
“你笑啥啊?”宋德山烦了,虎起脸来朝姑娘问道。
“我笑……你管不着。”姑娘竟不害怕,说了这一句,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哎……”宋德山还很纳闷。平常小姑娘们可都是很怕他的。
“走吧,走吧。”夏氏就劝宋德山,“你惯的她。你不跟着,她能放过你!”
宋德山只好垂头丧气地继续跟着。
淑媛在脂粉铺子里停留的时间最短。她只买了最好的面脂和口脂,色彩和香气极淡却比较滋润的,那是她自己和淑云用的,色彩鲜亮、香气也浓郁的,是给淑慧她们的。
宋老太太、夏氏、吴氏和庞氏也都有。
“五叔,给我奶买腿带子、卷络子的钱都你出了。你再给我爷买个玛瑙的烟嘴儿吧。嗯……这瓶面脂,也算你买的,给我奶的。还有这个胭脂,也是你给我奶买的。”
淑媛一样样的挑拣,宋德山觉得有点眼花缭乱。他就去看旁边的周恕。
周恕的样子,就挺自在的。
“周大少爷,我挺佩服你。”宋德山就说。
周恕就矜持又温和地笑了。他不想告诉宋德山,他还记住了淑媛喜欢的颜色和香气。等他找人,从京中寻更好的来,好送给淑媛。
淑媛到时候一定会很开心吧。
宋德山见周恕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就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逛一路,买一路,淑媛还有些意犹未尽。
“媛儿,叔求你了。”宋德山可再也受不了了。
“媛儿,我看也差不多了。咱过两天不是还得来一趟吗。”夏氏也说。
淑媛这才决定收工。
“周恕哥,难为你陪了我们半天。”淑媛说着,就的拿出一只十分精致的石青笔下如神笔袋来,递给周恕。
这是她刚才在某间铺子里特意买的。
周恕还以为那是给小存孝的,没想到,却是淑媛想给自己的。
“这……”
“周恕哥,你就收着吧。可别嫌弃。”
周恕想了想,也就笑着收了笔袋。然后,大家分开,周恕手里握着笔袋回府,淑媛几个坐上马车,回了兴隆庄。
他们回到兴隆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可真能逛。”庞氏在门口,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一双大眼睛却骨碌碌地往车里看,她在这,就是等着淑媛回来,还看淑媛都买了些什么。
“我帮你们拿。”庞氏还说。
“不劳烦二娘了。”淑媛直接拒绝。她不怕庞氏知道她买了什么,但是不喜欢她随意翻检。庞氏为人邋遢,不爱干净,被她摸过的东西,可能就会留下大大小小的黑灰印子。
这也就能够理解,彩霞到家第二天,就不怎么让庞氏照料,而是收揽了宋玉兰在身边。
淑媛让小存孝打发了车夫赏钱,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捧着东西进院子。
宋老太太已经迎出来了。
老太太太想老儿子了。
“一年到头不着家。”但是看见宋德山,宋老太太开口还是骂。不仅骂,她还随手拿了笤帚,往宋德山的身上打。
这个打,就有些软绵绵的。
宋德山也不很躲避,一连声地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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