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装置其实就是张晓瑛心心念念的水轮泵,占地不大,整个水轮泵直径不到一米,但是扬程可以根据需求做到三四十米。
而且也不一定需要这么长的铁管子,只要连接水轮泵那一段有两三米的铁管子,后面砌一道斜向上的管道就行,现在有了水泥砌这样的管道就很容易,这样的提水设备在没有太多水利设施的大乾再实用不过。
“诸位,这便是利用水的势能和动能作为动力,取代以往由人力或是畜力工作最直观的体现。”
周乐浦在一边给物理班的学生讲解水轮泵工作的基本原理,他已经正式在物理研究院上任,所做的工作包括把目前大乾日常的各种应用使用到了什么物理原理公式都总结出来,再教给学生,甚至还要汇集成册出版,如果做成了,这大概就是大乾的第一本物理科普书籍了。
张府后园子在有了水泥以后在原来的基础上完善了灌溉系统,张晓瑛本来就有意做成一个示范模板,湖里的水从小水坝冲进水轮泵的圆坑后,水轮泵旋转把水通过铁管泵上六米多高的小水渠,小水渠也就一尺宽一尺深,一直流到西府后园子,中间还开出了几条支流。
最主要的是,张晓瑛还有别的想法。
“小张大夫,发电机我已经做好了。”严明昊微笑着对张晓瑛说道。
他实在是太想看到那日小张大夫给他演示的电可以在自己的努力下出现了,其实这个比制造蒸汽机和枪炮更加吸引他的兴趣。
特别是他现在每天用着那盏露营灯,那实在是太亮了,比自己点油灯亮上上百倍都不止,他真的很希望大家都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了。
“发电倒是容易,但我这边还没做好安全防护的绝缘体。”张晓瑛无奈地说道。
她家修小水坝时就考虑了发电的功能,皇帝赏给她哥的这个宅子带一座天然湖泊实在是太合适了,她以前去徒步时就见过一对在大山里养蜂的夫妻俩在山上自己蓄水发电,据说以前国家电网没有普及时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小型发电装置,有的供一个几十户的村子,有的就供几户人家。
虽说最早是使用布料来绝缘,但一下雨就没用了啊!橡胶还没做成功呢!
而且这绝缘材料还要求耐热阻燃,不然用上电以后发生火灾这古代房子的木头使用率那么高就很危险,当然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家用电器,只是拿来照明的话普通橡胶也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就连普通橡胶也还没取得呢!啥叫“卡脖子”,这就是卡脖子。
被卡脖子的不光张晓瑛,从云南往蒲甘城要往身毒行商的商队也被卡在了直通城外。
原本一直畅通无阻的直通城附近的一条商道上设了一道坚固的关卡,开始对过往的大乾商队收取过路费。
一开始收的还不多,按照商队的骡马数收取,接着又加上按人头收取,最后按照商品价值的四成收取。
为了看清商队运送的商品价值,还要求商人把包扎好的商品打开。
“大人,此乃小民一年的生计了,大人还请手下留情。”行商的商人满脸堆笑着往翻检自己货物的守卫手里塞银子。
直通城聚居的是孟人,他们来来往往多了,也会一些孟语。
“走开!别妨碍你大爷我。”守卫不耐烦地推开商人,接着把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抖。
这些商人最是狡诈,自从他们按照商品价值收取过路费后总是用廉价的商品把真正值钱的包在里面。
“大人使不得啊!”商人赶紧扑过去要拦住,但是晚了一步,精美的蜀锦被扔到一边刚下过雨的地上,满地的泥污与精美炫目的锦缎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商人赶紧把蜀锦捡起来,心疼得脸都抽了,但是守卫仍然把别的包裹一个个打开往地上扔,商队里的其余人敢怒不敢言。
“大人请别再扔啦!再扔小民就没法交货啦!”商人苦苦哀求,他的货要送到港口跟身毒来的熟客交接,说好的他有多少货供给,可眼看着都被糟蹋了,这关卡收费越来越多,他们赚的已经少了许多了。
那守卫要杀鸡儆猴,硬是不理商人,不光不听,甚至还打开再扔。
“都给我拆开。”关卡守卫领头喊道,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商队里的人虽说也能忍一时之气,这层层加码收费他们少赚一些也就是了,可这拆了包裹的架势就是想要明抢了吧?
“这群龟孙子要生抢了,咱们赶紧走。”商队里有人喊道。
但是晚了,双方动起手来,一方要抢骡马上的包裹,一方要护着,行商的虽说也走南闯北,但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激烈的打斗之后,货物全部被抢,还有人被打死打伤。
“报!”正在做射击训练的校场上传令兵喊道。
“说。”卫靖端着枪的手臂上绑着沙袋,眼睛仍然盯着前方的胸靶。
“前往身毒行商的一个商队在直通关口与关口守卫发生冲突,死了十八人,逃回三人,货物全部被扣留。”
传令兵说道。
“逃回来的人呢?”卫靖问道。
他们进入蒲甘城以后基本没有发生什么民乱,为了保证商路安全也把往云南方向拦路抢劫的各路土匪扫了一遍,周边的小城邦也慑于大乾的军威纷纷前来递上归降书表示臣服大乾皇朝,服从大乾治理。
只有南面的直通仗着自己的地理位置优越,对他们爱理不理,甚至前些日子还发函要求蒲甘不得收留从直通城过来修习小乘佛教的僧侣,否则他们将会彻底关闭蒲甘往直通的这条商路。
这就是没有正确认识自己和他人造成的误判。
卫靖想到这一句张晓珲经常挂在嘴里的话。
“张将军在何处。”他不由问了一句。
不知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张晓珲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甚至比给他们上课的那罗都还要熟悉,虽然他明明也并不会讲此地的话语。
“在府衙。”传令兵答道。
因为朝廷派遣的官员还没到任,据说还需十五日才到,目前只能由张晓珲暂时顶替临时知州的身份,日常在府衙跟蒲甘原本的行政官员打交道。
按理这活本该由卫靖干的,但他实在不耐烦做此类事务,而且蒲甘的官员也有些怕他,遇事总是更愿意找张晓珲,于是卫靖干脆请他代理知州,自己则带着兵士各处巡视,其实他也想碰碰运气猎一条巨蟒,毕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对活着的巨蟒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是很好奇的。
府衙也是原本蒲甘行政官员办公的处所,甚是简陋,事实上此地的民居大多都是由木头加竹子搭建而成,屋顶全部都是茅草铺盖,即便他们自己住的营区也是这般。
其实南诏和黔中的夷人居所也大多如此,还分成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住牲口,当然蒲甘权贵阶层住的还是稍好一些,使用的是红砖建造的屋子,但是屋顶也仍然铺着茅草。
他们到来以后,已经开始筹备建造带有中原式样的府衙,用安平兄长的话说,建筑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卫靖一路经过在他眼中就像窝棚一般的居所到了府衙,看到了那几名逃回来的商人。
这几人虽然逃了回来,但是神色惊惶,身上也是衣衫褴褛,多处受伤,军中的医士正给他们包扎清理伤口,看到卫靖过来,又想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把你们怎么跟守卫起冲突的细细道来。”卫靖说道。
“是,将军明鉴,我等并非不愿交那四成的关银,只那孟人守卫头领突然要抢夺货物,大伙想要回返时他们亦拦住不允,后来竟是想要杀人灭口,我三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只一起的弟兄们想是已经……”那商人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逃出来后,那些守卫还一路追杀,他们一路跑一路躲,好几次差点葬身鳄鱼腹中,一直逃到靠近蒲甘城的时候才遇到了一个大乾军队的巡逻小队,那些直通守卫才停止了追杀。
“那处关卡离此地多远?”卫靖问道。
“骑快马需两日,我等行路需五日。”那商人答道。
“你们一共带了多少货物?”卫靖问道。
“此次大家带的蜀锦居多,大约值五万两银子。”商人答道。
所以为什么说在外行商是把人头架在刀上的买卖,带着巨额的商品被人发现了可不就得抢吗?蜀锦向来是身毒一带最最紧俏的货物,那些豪奢的土邦王公们恨不得睡觉时都穿着蜀锦。
“你怎么看?”卫靖问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张晓珲。
“这倒不像直通有意为之,应是守卫见财起意,只咱们亦不可再拖,不然还会有商队遭此厄运。”张晓珲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也正是出兵直通的好机会,毕竟打仗最好是师出有名。
停了一下他又向卫靖行了一礼郑重说道“此一战我向将军请战,请将军允末将领兵前去。”
卫靖有些惊讶,张晓珲很少主动请战,像这般说要自己领兵当主将的更是从未有过,想到他对这一带莫名熟悉,卫靖想也不想点头说道“原本就是由你前去最为合适。你准备一下,后日出征。”
张晓珲猜对了,直通虽然不像别的城邦那样主动归附,但也没有胆子真正招惹大乾,甚至那关口也是守军私下设的。
因此出了这事,直通王知道大事不好,却也不甘心向蒲甘王那般乖乖束手就擒,又清楚自己是万万打不过大乾的,没等张晓珲带着大军抵达,早就收拾细软带着族人权贵坐上上百艘船逃出海去了,等着张晓珲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直通城是一个港口城邦,主要依靠贸易聚集人口,王公贵族们逃离后,普通的商人也人心惶惶四散出逃,生怕大乾军队一来就烧杀抢掠,因此现在留在城中的就剩下实在跑不动老弱病残。
这确实很符合张晓珲所了解的这一带王族们的做派,他们擅长贸易,对土地并不像中原王朝看得那么重,而这个直通王国在历史上的记录寥寥无几,一百个字都不到,就算大乾军队没过来,它也很快就会被蒲甘吞并。
此后一千年的岁月里,中南半岛上此起彼伏产生了各个王国,不是你吞并我就是我吞并你,据说著名的吴哥王朝的末代国王是因为馋一根黄瓜,进入自家的黄瓜园子摘黄瓜时被种黄瓜看园子的认错人刺死了,因为国王没有孩子,因此吴哥贵族们便拥立了种黄瓜的当了国王,这个国王的后代便是组成如今的柬埔寨王室中的一个家族。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匪夷所思,但是在受印度教影响的地区却是司空见惯,权贵们并不太热衷当皇帝,他们看中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利,有人曾经总结过,华夏大地上王朝末期皇帝驾崩了,于是有人喊道“快,大家跟我一起造反当皇帝。”
印度教地区的贵族们听说皇帝驾崩了喊的是“快,大家跟我一起迎接新皇帝。”
当然这也是挑侃罢了,但是直到现代,中南半岛一直都是乱局不断,经济发展停滞,毒品枪支泛滥,滋生了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罪恶。
张晓珲参加过多次地点位于中南半岛的行动,对这一片地区再熟悉不过,面前的海域跟以前并无不同,只有极目所见的岛屿上显得更加浓绿荒凉。
张晓珲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马德岛,在现代时中缅石油管道和天然气管道的起点都在那个岛上,如今那座岛在镜头下荒无人烟,只有海浪不停地拍击着岸边的礁石。
他所在的舰队巡航到此地,曾经在皎漂港停靠了一个月,目睹了国家投资的大工程的建设,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皎漂港,我又回来了。
张晓珲放下望远镜,默默地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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