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们一噎,不敢再赖在屋里哭下去。
真要被府里的护卫拖出去,那她们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别说做通房抬姨娘了,就是外面的小丫鬟们都看不起她们。
而护卫们可不会怜香惜玉,他们只会听令行事,动起手来可没有轻重。
于是还没等卫五一喊人进来,四位大丫鬟擦干眼泪低着头出了屋子回自己住处。
卫靖看她们往后罩房走,又开口道:“限你们半个时辰把自己的东西从这里搬出去,全部住进西跨院,晚一刻你们就从哪来的回哪去。”
剩下的小丫鬟们在庭院里不知所措,她们平时都是由大丫鬟们管着的,甚至可以说是伺候四位大丫鬟的,如今大丫鬟被赶出这里,那她们怎么办?
“外面的丫鬟也全部搬到西跨院。”卫靖吩咐卫五一,“把方嬷嬷请回来管我的院子吧!”
方嬷嬷是卫靖的奶妈,卫夫人为了让那几个大丫鬟有更多机会接触卫靖好方便行事,三年前把她调走去管库房了,卫五六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只怕须得夫人同意方嬷嬷才能回来院里。”卫五一提醒卫靖。
“她会同意的,你先去通知方嬷嬷让她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也不急,我身边不需人伺候。”
就是回京后他平日出席各类活动需要穿戴的衣裳服饰繁多,得要有专人打理收拾,否则像在军中那般完全不需旁人帮忙。
而且卫国公府不似别府那般给公子们配小厮长随,原本的小厮长随都成了护卫。
用老卫国公的话说,护卫可以兼做小厮,小厮却没有护卫的本事,且护卫的月钱可比小厮高多了,府里的家生子人人都以能选上公子们的护卫为荣。
卫五一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跟着卫五三过来的大管家刘叔。
看到给自己行礼后匆匆离去的卫五一,刘管家心里直嘀咕,几位公子就数五公子事最少,平常轻易不会找到自己,今次回府第一天就把自己找来,也不知晓会是为了何事。
他进了院门,只见院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护卫站在廊下,丫鬟们不见踪影,不由得暗自纳闷。
五公子一年才回那么些天,怎么院里的丫鬟们还躲着他?
但他也不好多问,跟着卫五三进了卫靖的书房。
“老奴见过五公子。”刘管家给卫靖行礼,他虽是府里的老人,可在主子们面前永远都是奴才的身份。
“刘叔不必多礼,我找你来是要在练武场加些物什。”卫靖递了几张图纸给刘管家。
这是张晓珲画给他的井庄的训练设施图纸,这些训练科目也纳入了黑旗军的日常训练之中。
刘管家接过来,看着就是很简单的摆设,只不知有何用处。
“这上面有尺寸,一定要修得非常牢靠,修好后用来练兵,你跟工匠商量一下看看修在哪个位置为好。”
竟是用来练兵的!
刘管事脸上的表情郑重了几分,练兵向来都是卫国公府的大事,半点敷衍不得。
“老奴马上去办,选好方位即刻过来告知公子尽快动工。”刘叔郑重说道。
“好,你去吧。”
卫靖点头,目送刘管家出门,想到要让方嬷嬷回自己院里,便想到了她将要睡在街边的儿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来到京城,出身庄户却满身娇气的张小娘子住得习惯吗?她这一路南下瘦了一圈的苍白小脸看起来过得比央央这个公主还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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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夫人为自家儿子心悦张晓瑛气得冒烟,卫皇后却为张晓珲的知分寸懂礼数发愁。
央央是她最爱的大儿子留下来的女儿,她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却又远嫁,对这个孙女只恨不得爱到骨子里。
只需把冯嬷嬷叫过来问上一问,虽然冯嬷嬷并没有明说央央的心思,只听她描述央央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听,央央主动要接种张家儿子手臂上取下来的豆浆。
一路上每顿饭都做了张家的份额。
唉!这孩子只怕已是情根深种,自己却不自知。
好在她也没有再像以往那般小小年纪却暮气沉沉,如今倒是鲜活又开朗。
冯嬷嬷给卫皇后详细描述了萧元锦和张晓珲见面的几次经过,几乎连张晓珲说过什么话都复述了,只是她没认出街边的张晓珲兄妹,以为萧元锦第一次见张晓珲是在军乐堂那次。
卫皇后听完冯嬷嬷的话沉吟不语,她在把冯嬷嬷说的张晓珲做的这些事跟献馘礼上那个像晨光一样的少年人放到一处。
别说是央央这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她这个活了几十年贵为一国皇后的妇人也为这孩子心折呀!
即能砍得了胡王首级,也能自自然然地做好吃的给妹妹吃;既守礼懂分寸,也可以毫不介意抱起满身血污的产妇。
有这样的兄长,有教出这样兄长的爹娘,难怪张家女儿活得如此肆意,想当大夫就当大夫,想唱曲子就放声高歌,连献馘礼最后的大合唱听说最开始也是她问五郎要人给她陪唱。
一个小娘子,坦坦荡荡地要人陪唱,她刚开始听到央央笑着跟她说起时也有些恼怒,只是听了献馘礼上的合唱以后便也清楚了这陪唱原是另有深意。
不然以五郎那般的性子也不会轻易应允。
身为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卫皇后却是最能体会到作为女人的可怜可悲,如果连尊贵如她都活得如此憋屈,那别的女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心里隐隐地羡慕张家女儿,甚至希望自己的孙女也能嫁进这样的家庭。
锦衣玉食又怎么样?该受的苦也没少受,做她的孙女还怕饿着了吗?全身心的自由自在才是最难得的。
只是这事却急不得,否则只怕弄巧成拙,而且央央也不知是脸皮薄还是怎的,明显不欲旁人窥见她的心思。
好在两个孩子都还小,她做祖母的,就在一旁守护着他们长大罢,她自己没能过上幸福的人生,只盼着孙女不必再受自己的苦。
不知为何,她就是十分地信任张家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