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叫了,成何体统?!”叱喝声出自许伯元。
他本不想管后院的女人小孩事情,但外面实在闹得不像话,他在里间非但不能安睡,还越听越烦,这才出来干涉。
“老爷,我的脸被这小贱……丫头挠花了,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赵氏哭着,扯住许伯元的袖子,“她是你的亲侄女,从她入府以来,妾身不敢有丝毫怠慢,可你瞧她,这哪里是个世家小姐,分明是个野丫头。”
“霜筠方才所说的嬷嬷和丫鬟是怎么回事?”许伯元不耐烦地问。
赵氏心有不甘,但不敢违抗丈夫,只得压下不满。
“是霜筠从顾家带过来地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原本妾身想着霜筠初来乍到,让这三个她熟悉的下人伺候,更能令她欢喜,便不曾替换三人。但前日,这三人居然让霜筠一个人出府,回府之后又染上风寒,这几日都不得好。妾身想着这三人实在不堪使用,便做主将三人发卖了,又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就是照水,老爷也夸过她能干的,让她去照顾霜筠。待霜筠痊愈之后,妾身再在府里挑几个好的嬷嬷和丫头给霜筠使唤。”
“霜筠,你舅母是为了你好,回你房里去,不许再胡闹。”许伯元呵斥。
前世,这位国公舅舅的存在感可说为零,是个绝对的“男主外女主内”奉行者,原本还想看他如何处理这事呢,结果令人失望。
“我不回去,你不把嬷嬷和丫鬟还给我,我不回去!”顾霜筠瞪着眼,将小娃儿优势发挥到极致。
小娃儿嘛,吵吵闹闹是常态,胡搅蛮缠也正常。
许伯元皱眉。
赵氏暗暗发笑,丈夫自诩文人雅士,最厌恶吵闹,她就看着顾霜筠吵闹,让丈夫厌恶才好。
“她要就还给她,不过几个下人。”许伯元厌恶地一甩袖,丢下一句话,回了内室。
“是,妾身听老爷的。”赵氏低眉顺眼地答应。
再面对顾霜筠,脸上传来的微痛让她再装不出温柔和善。
“你的人就在柴房,你自己去放她们。”说着,摆手让一个丫鬟带她出去,一刻也不想看见她。
“还有我的嫁妆,我娘留给我的那些,我不要你帮我管。”顾霜筠嗤一声,“你是个贼,你会偷卖身契,肯定也会偷我的嫁妆!”
“你可知那有多少?你管?你管得了吗?”
赵氏气极,人就罢了,小姑子的嫁妆比宫里的公主还丰厚,当年公公和婆婆几乎将府里一半的财物给了这唯一的宝贝闺女,送小姑子出嫁那天,看着一台一台满满当当的嫁妆抬出府,她的心都在滴血。如今,小姑子早死,又只留下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借着娘家人的名义将嫁妆拿回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要赵氏交出去,无异于挖她的肉。
“管不了也是我自己败掉的,好过被人偷。”顾霜筠理直气壮。
又一个“偷”,赵氏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
“你不想还?你果然想偷我的嫁妆,不要脸!”顾霜筠大骂“还是国公夫人呢,居然想偷我这个孤女的嫁妆,我看你别当国公夫人,当偷儿夫人吧。”
“给她,她想要就全给她!”怒喝出自许伯元之口,一口一个“偷”,话若是传出去,定国公府别想在京城立足,旁人能把他脊梁骨戳断。
“老爷,那可是……”
“是什么?!”许伯元瞪眼。
“霜筠还是个小娃娃,她哪里管得了?”赵氏赶紧改了说话。
“你管我管不管得了呢,那是我的东西,你就得还给我。”顾霜筠决定把蛮横不讲理贯彻到底。
“还给她。”许伯元再喝。
赵氏咬牙,死死瞪着顾霜筠。
“我还!”
“现在就还。”顾霜筠嚷着。
赵氏深吸口气,咬牙切齿,“现在就还。”
当年,老国公为女儿准备的嫁妆涵盖一个人一生能用到的所有物品,还有庄子、良田、商铺、金银、古玩、珠宝首饰等等。在顾霜筠搬到定国公府时,赵氏拿着嫁妆册子,按册子将物品一一清点,全部搬入定国公府,用了三个仓库来放置。
而今,顾霜筠要求的还,一,是将仓库钥匙交还,二,便是将商铺的账册交还。三,则是各种田契地契等等契约。
赵氏冷沉着脸,牙齿忍不住咬得“嗑嗑”响。若是眼神能杀人,在她面前捧着册子一个一个核点物品的顾霜筠,已经千疮百孔。
如今,她不知该惋惜自己认定东西已经入袋,没有着急将喜欢的拿走。还是庆幸幸好没有拿走,否则这丫头还不吵吵嚷嚷着自己果然偷她的嫁妆。
“铺子的帐我就不核了,以后大舅母别看我人小,就想偷我的东西。”顾霜筠昂着小小的下巴,将嫁妆册子递给一旁的福嬷嬷,仓库钥匙则直接穿绳挂在自己脖子上。
“本夫人乃定国公正室嫡妻,你这点东西本夫人还不看在眼里。”赵氏冷哼,“你东西点完,好生收着,当心遭了耗子!到时候别再来赖我。”
“只要大舅母别老在我的仓库前晃,我当然不会赖你。”顾霜筠笑开,指着门外,“大舅母,我要锁门了。”
赵氏哼一声,气愤地甩袖离开。
顾霜筠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只是在那高门槛前,她朝福嬷嬷伸出手。
原本面色凝重的福嬷嬷,在她伸手的刹那,眼眶湿润了,立即伸手将她软软小小的身子抱起。
“青黛,红鸾,把门拉过来。”
“是。”两个丫鬟答应着,一人一边,将门关上。
顾霜筠亲自将锁锁上。
“姑娘,咱们回顾家去吗?”青黛与红鸾都是才十岁的小丫头,两人也都是顾家的丫鬟,被主爷派来照顾小姐,短短十天,在定国公府尝到了被人忽视冷待的心酸。
“不回去。”顾霜筠拍一下福嬷嬷,让她放自己下地自己走,“你们若是想回顾家就回去,我不会回去。”
对顾霜筠而言,赵氏母女不是好人,自家爹也不是好的,他能在娘亲过世不过百日便迎进新人,还急不可耐地将自己送到定国公府,可见也没把自己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