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谢渊渟又来了温婉的房间。
守夜的银烛和元英默契的将空间腾给了他。
温婉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安详的像个睡美人。
谢渊渟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喃喃低语,
“秋姨说你宁愿沉睡不醒,只因为被你祖母的所为寒了心,
可你怎么能只急着她对你的不好,忘了我对你的好呢?
我这次可是把傅恒那蠢货给得罪死了,等到了靖北,还不知道我父亲和母亲会如何训我呢?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接受他们的狂轰滥炸吗?
你是不知道我娘有多凶,靖的将士们连我爹都不怕,就怕我娘,
她那马鞭抽在人身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直接残废,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总不忍心看着我挨鞭子吧,那样的话……”
“长公主知道你在人前如此编排她吗?”
说出口的话被打断,谢渊渟下意识的接话,
“知道又如何,她敢凶,我还不敢说……”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蹭的一下抬头,抬头的动作太猛,
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谢渊渟捂着脖子龇牙咧嘴,
面上却是难掩惊喜道“你醒了?!”
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喜几乎灼痛了温婉的眼睛,
眨了眨眼,温婉道“倒是想多睡会儿的,
只是耳边总有人吵的我不得安生,只能先醒来了。”
谢渊渟摸着耳朵讪笑,“醒了好,你都睡了八天了,也该醒了。”
“八天?”
温婉惊到了,“你没开玩笑吧,我昏迷了八天?”
隐约记得昏迷前似乎看到了谢渊渟,她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
现在看来,当初那千钧一发的时候,真的是谢渊渟出现,将她救走了?
“没跟你开玩笑,大家都被你吓死了。”
谢渊渟哼唧道“你再不醒的话我都想去找你师父了。”
他故作轻松的与温婉说笑,殊不知,
那种如释重负的欣喜和轻松早就从眼睛里溜了出来,让温婉看的清清楚楚。
正因为看的明白,温婉也配合他做出轻松的模样来,
“师父若是知道我继承了她的衣钵还如此没出息,
怕是会气的给我补一刀,省的我再给她丢人。”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谢渊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温婉便自己换了话题,“你救走我,傅恒不会为难靖北候府吗?”
嘴上问着,温婉心里却清楚,谢渊渟这一下子,是把整个靖北候府都拖下水了。
傅恒睚眦必报,谢渊渟这回更是直接动手跟他抢人,
以那个伪君子的做事风格,如何会放过他?
然而,谢渊渟却浑不在意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侯府,
金敏苍身亡的消息一传回京都,就接连下了七道金令召我回京,
不惜放弃辽东已经拿到的战果,都要将我这个人质召回京都,用以拿捏侯府,
你能相信他还会放任靖北候府继续兵权在我,雄踞一方?”
明知道谢渊渟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温婉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接下来又要去哪里?”
“我们现在在通天河上,我准备转道辽东去靖北,
听温大人说你之前就计划去西北的,现在要改变目标吗?”
之前是温婉昏迷着,他便替她做了决定,如今温婉醒了,自然是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的。
温婉轻柔的摇了摇头,“靖北挺好的,不换了。”
靖北和西北都是民间的叫法,地域上有很大一块是重合的,大方向一致,
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劳烦了谢渊渟这么多,温婉也不想太麻烦别人了。
正事说完,两个人莫名的都沉默了起来。
呆了半晌,谢渊渟才道“对了,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我请秋姨来看看?顺便告诉他们你醒了。”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大半夜的,就别惊动他们了。”
不知道是谁照顾的她,温婉的确没什么不适,昏睡了那么久,嘴里一点都不干,
伤口虽然还在疼,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偏心的祖母,
和被偏心的大哥、阿离和阿阳。
其实她心里明白,偏心的是祖母,大哥和两个弟弟都是无辜的,
但一想到自己是被放弃、被出卖的那个,温婉就无法自控的连大哥和两个弟弟也迁怒了。
她不想伤害他们,也不想勉强自己,只能选择避而不见了。
“好,那就先不惊动他们了,你饿不饿,银烛和元英在外面,我让她们给你弄点吃的?”
谢渊渟不知道她的复杂心思,但却对她百依百顺,也算是歪打正着,他的态度让温婉很是舒服。
如此状态下,温婉不自觉的放松,唇角微勾道“我不饿,睡了这么久,眼下也睡不着,
你若是不困的话,陪我聊聊吧。
和我说说,我昏迷的这几天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守了数天的人终于醒来,还对自己亲近了许多,
谢渊渟自是欣然答应,“我们离京后傅恒派了禁军和锦衣卫追赶,
说是你因为不满朝廷对温国公案的处理,擅自行凶,杀了元隽卿,
还下毒谋害当朝国君,东窗事发后阖府畏罪潜逃。”
“元隽卿死了?”
温婉诧异的瞪圆了眼睛,若说离京时她还有什么遗憾,
那就是害死祖父的凶手还在苟活,没想到才醒来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温婉不禁好奇,究竟是哪路英雄如此体贴,替她了了心愿?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谢渊渟道“是如锦干的。
她知道我们离京后,元隽卿很有可能被镇国侯包庇,从而苟活于世,
便伪装成镇国侯府的人,毒杀了元隽卿,据说,元隽卿的死相很难看,
诏狱的狱卒发现他的时候,都被恶心吐了。”
温婉喜不自禁,笑意不自觉的就爬了满脸。
当初救下如锦和陆翊夫妇,也不过是想砍了秦挽裳的臂膀罢了,
万万没想到如锦不但会做生意,做杀人的买卖也如此干脆利落,
温婉觉得她重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招揽了这对夫妻,真是太划算了!
将问我那的喜悦看在眼里,谢渊渟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少时,又想起什么,正色道“傅恒还给温大人扣了一定贪墨的罪名,
我看他是想全力抹黑温国公府,好名正言顺的对付你,
这件事,你是置之不理,还是要澄清一下?”
他们已经离了京都,这罪名解释与否,并无什么实质意义,
只是如果对温贤的罪名不做澄清的话,却也给了傅恒顺着爬的杆子,
以傅恒的性子,定会趁机将元隽卿的罪名全都堆在温国公头上,
如果那样,温国公府传承百年的忠烈之名可就全都成了笑话了。
温国公的清名是温婉的底线,思虑半晌,她忽然道“当然要澄清,
他傅恒既然不怕丢脸,那我也不能让他唱独角戏啊!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那我就将他那些丢脸的事儿一件件摊开来让大家看看,
我倒要看看,他那张脸皮究竟有多厚?”
温婉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谢渊渟不知怎的,总觉得傅恒这次是彻底将眼前的少女给惹毛了,
想到不久的将来傅恒将来可能会有的凄惨模样,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刺激。
两个人聊了一整夜,早上银烛和元英进来的时候,
就看到温婉静静的睡着,谢渊渟则趴在她的身边,
一只覆在温婉露在被子外的手上,两个人的睡颜,一如之前的温婉那样,如出一辙的安详。
两个姑娘齐齐惊了一下,元英率先反应过来,
忙道“我家公子这几日累坏了,先别打扰他,让他再睡会儿。”
“可是他……”
银烛指着两个人的手,细声细气道“他怎么能这样?
万一让人看到了,置我家小姐的清白于何地啊?”
“这是我家公子的船,能有什么外人?”
元英冷静的和银烛辩论,“再说了他们已经订婚了,牵个手又有什么的?”
她家公子努力了这么久,才牵到大小姐的手,元英想想都替谢渊渟心酸,
打定主意不能让银烛打扰了他们。
两个人便细声细气的在那里辩论起来,自以为声音很小,
事实上,作为当事人,谢渊渟早就醒了。
趴在那里装睡了片刻,感觉温婉要醒了爬起来,淡定自如的松开温婉的手。
“咳,去告诉她们,她昨晚就醒了,请秋姨过来看看,
其他人,就先不要过来了,就说她精神不好,需要静养。”
话说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些人总能为温婉找到一个暂时不见他们的理由。
谢渊渟只照顾温婉的情绪,其他的,他并不在意。
银烛一听,激动的叫出声来,“小姐醒了?
谢二公子你怎么不早说,奴婢好请世子妃来给小姐看看啊!”
一时激动,让银烛都忘了身份之别。
好在谢渊渟也不在意,淡淡道“是你家小姐的意思,大半夜的,她不让惊动他们。”
银烛点点头,这的确是自家小姐会做的事情,压下心头的激动,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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