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满意的点点头,
陈阁老在大殿上年出那封震惊了所有人的密报后她就知道,
为祖父伸冤昭雪,洗清冤屈指日可待了。
“对了,辽东战况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逍遥王傅轩和前辽东总督岳安泰都不是什么能征善战之人啊,
如何就打过绍山关了?”
绍山关自古以来就有“绍山天堑”之称,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关”字,
却绝不是一道简单的关隘,绍山犹如一只搁浅的巨龙,
横亘在天玄大地上,将天玄东西两侧分割开来,
绍山关则是连接东西两侧大片疆土的唯一通道,
关隘狭长险峻,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他元隽卿只要不是傅轩派来的叛徒,只需派极少数人死守关隘,便能将叛军阻隔在绍山关以东。
这是很多不懂军事的人都能想到的事情,然而目前的战况,却实在是出乎意料。
如锦闻言,轻蔑的嗤笑出声,
“这件事就算主子您不问,我也打算说与您听听的,
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个元隽卿,亲眼目睹岳安泰叛军斩杀数百名平叛大军后,
竟是被吓破了胆,非但自己不战而逃,
还强令奉国公爷之命驻守绍山关的将士护送他撤退,
事实上,叛军什么都没做,
目前被叛军所占领的倒淌河西岸所有的疆土都是被元隽卿拱手让出去的。”
温婉闻言,一时不知所言,
痛骂元隽卿一番,祖父也不能死而复生,
然而,那样一个忠勇和蔼的老人竟然是被这样一个尚不得台面的畜生给害死的,
温婉甚至觉得这是对祖父本人和对温国公府世代忠烈之名的侮辱!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
状若无事的转移话题,“谢渊渟现在到什么位置了?可与叛军交上手?”
如锦摇了摇头,“按原计划,谢二公子是要全速抵达倒淌河西岸与元隽卿会和的,
元隽卿不战而逃,加之之前假传军令,导致兵力锐减,
谢二公子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目前评判大军暂时驻扎在宣州,
宁化一带进行重整,战事要何时开始,尚未可知。”
元隽卿如此作为,谢渊渟的行动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想了想,温婉道“密切注意镇国侯府最近的书信往来,
镇国侯府也给我盯紧了,元隽卿如此作死,镇国侯定不会坐以待毙,
一定会有所动作,我决不允许元隽卿这个畜生有一丝一毫脱罪的可能。”
当日殿审,金銮殿上所有人加起来轻轻松松过百。
尽管傅恒和太后、皇后乃至镇国侯都明里暗里的多方打点,各种暗示,
元隽卿的恶行仍然是毫无遗漏的传扬了出去。
不过一夜,元隽卿就从高高在上的当朝国丈、镇国侯世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作为被害人,温国公理所当然的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
一时间京都竟然刮起了一股自觉自愿前去祭拜温国公的热潮。
温贤紧张的直搓手,“阿婉,这动静不会不闹的太大了?
须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么多人前去祭拜你祖父,朝中那些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温国公已然殉国,他的死后哀荣最终都会变成温国公府后人的既得利益。
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在温贤看来,根本无异于捧杀。
温婉却是淡定自如,“二叔别担心,温国公府世代忠烈,
祖父更是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赞誉,他当得起。”
见温贤还想说什么,温婉连忙道“好了二叔,前线还在打仗呢,
你堂堂户部侍郎不用帮将士们筹措粮草,准备军饷吗?
我怎么看你这么闲呢?”
“瞧我这脑子!”
温贤猛拍了一下大腿,“差点给忘了,之前的粮草全被叛军劫走,
剩余的些许粮草还不够将士们果腹的,
这几天朝中又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我看陛下也有让你掏腰包的打算,
说不定这几日就会召你进宫,那些人指不定会拿我来威胁你,
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你虽然有钱,但国库又不是我们国公府的,没道理屡屡让你掏腰包的!”
温贤说着,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理解温婉当初为何要自爆身份,将华姝暴露在那些贪婪的蛀虫眼前。
事到如今,也只能提前给她透个气儿了。
没过几天,宫里就来了人,召温婉进宫,来的却是太后的人。
不过无论是谁,但凡是宫里来的人,
于温婉而言都是需要提高警惕,全力应对的牛鬼蛇神,
什么都没问,跟着就进了宫。
再次来到慈宁宫,已然大变样。
最显眼的那尊观音像已经不见了,原本那些厚重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压抑的帘子帷幔全都换成了明黄色。
太后就坐在炕桌的一端,温婉进去的时候,她像是没听到温婉给她行礼,
慢条斯理的喝完那一口茶,才幽幽道“来了?知道哀家为何召见你吗?”
太后没说免礼,温婉便一直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
低眉顺目道“臣女不知,请太后娘娘明示。”
“好个不知。”
太后突然语气微愣,眼神犀利的看向温婉,
“三言两语,就害的哀家的弟弟身败名裂,让哀家和皇后连父母兄弟也见不得,
你还敢说不知?”
“那是因为世子自己德行有亏,罪无可赦。”
温婉抬头,直面太后的质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后娘娘,难道在您这里,这只是一句空话吗?”
“放肆!”
太后挥手将面前的茶盏挥向温婉,“谁给你的胆子如此与哀家说话?”
茶盏摔在温婉面前,因地上铺着绵软厚实的地毯,并未摔碎,
只是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泼在了温婉的衣摆上,白色素衣沾了茶水,看着很是狼狈。
温婉已然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却是不卑不亢道“那我祖父呢?
还有那被岳安泰诛杀的数百名将士,
被元隽卿灭口的那几十名亲卫难道就活该为他的懦弱和愚蠢买单?”
“温婉!”
太后怒吼出声,“你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不成?”
“太后娘娘自然可以杀了我,有陛下给我当垫背的,我有何惧?”
“你在威胁哀家?”
太后一直以为自己对温国公府已经够好了,温婉应该感恩的,
虽然中间出了元隽卿这一档子事,但事发多日,自己和皇帝都没有责难温国公府,
温国公府应该自觉一点,将事情压下去,
谁知元隽卿的事情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越闹越烈,
太后这才不得已召温婉进宫,对其敲打一二。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温婉根本就无视了她和皇帝的威严,
也是,如果温婉真的畏惧皇权,又如何会明知她胞弟身份贵重,还敢告御状?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温婉的筹码,竟会是傅恒的命。
温婉冷静的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臣女没有威胁任何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这天下,能治愈陛下顽疾的人本就不多,
更何况此前有人给陛下胡乱用药,更是雪上加霜,
臣女保证,如今,能救陛下性命之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当然,太后娘娘如果能找到其他人多来治的话,那就当臣女没说这话。”
太后眼神冷的能冒冰碴子,
阴鸷的语气道“你很大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温国公府和平湖秋月?
你就不怕,你的所作所为会让他们替你付出代价?”
温婉既然能为了一个温国公而冒着得罪当朝皇帝和太后、以及国丈的风险告御状,
那就说明她很重视温国公府,
至于平湖秋月,不过是太后临时想到的筹码罢了,
能威胁温婉自然是好,不能的话,她其实也不在意。
只是这一次,她却是失算了。
温婉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倒冷静的让人觉得反常,
她道“太后娘娘如果觉得您这太后之位坐腻了的话,大可以试试。”
这一场博弈,以温婉被傅恒请走结束。
据说那日,素来好脾气的太后砸了许多物件,慈宁宫上下鸦雀无声,
宫女侍卫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而温婉,则被傅恒的贴身太监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御书房里。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偌大的御书房里除了宫女太监,只有傅恒一人。
见温婉前来,傅恒开门见山,“阿婉,你可知,
这一次,你可是把太后、皇后和镇国侯府上下都得罪光了?”
温婉垂首点头,“臣女才从慈宁宫出来,
太后娘娘召见臣女,为的便是此事。”
傅恒了然,镇国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太后会过问,合情合理。
出乎意料的,傅恒竟然帮着温婉说话,
他道“朕知道母后找你过去,为的是元隽卿的事情,但她找你,其实毫无意义。”
饶是温婉来时一直在做心理准备,也被傅恒这态度给惊讶到了,
“陛下不要求臣女停止告御状,将镇国侯世子的事情压下去?”
太后敲打她无非也就是这个目的罢了,不过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被她怼回去了而已,傅恒召见她,难道不是同样的目的?
傅恒缓缓摇头,“若是温国公殉国之消息刚传回京都时,这事情还有回旋之地,
如今这事已经闹大了,何况,军中无小事,抛开别的不说,
元隽卿贻误军机,就已然罪无可赦了。”
事实上,死一个元隽卿对傅恒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损失,
镇国侯府和他这个皇帝是绑在一起的,不可能为了一个元隽卿就背叛他。
若是能利用元隽卿之事树立他大公无私的明君形象,他甚至可以主动将其推出去顶雷。
更何况,眼下元隽卿之事给他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是帮助树立明君形象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