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好了,我们走吧。”赫菲斯托敲响了自己隔壁的房门,把胭条巴叫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但胭条巴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现在只想为两仪式去死。
但是,赫菲斯托带他走的并非是前往小川公寓的路,而是另一边。
“到了。”非常罕见的,赫菲斯托的脸上并没有带着笑容,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他已经不记得这里了。
但是他的灵魂记得。
这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是他八岁以前居住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已经一点家的样子都没了,只是一片废墟。
“胭条,你的家在哪儿?”两仪式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就是某栋公寓啊……”
“不,不是那个,是你真正想回去的家。”
他对于家,只有痛苦的回忆。
像暴君一样的爸爸,像人偶一样的妈妈。双亲不过是累赘,比起双亲,他更加在意两仪式。
但是为什么,眼泪……
“巴。”一个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位面孔很精悍的青年。“我要拜托你保管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过来一下。”
那是个有着红头发,像是女孩子一般的孩子。
“爸爸,这是什么?”
“这是家里的钥匙,拿好,别弄丢了!因为巴也是男孩子,要用那个去保护妈妈喔。”
“用钥匙保护吗?”
“没错,钥匙是守护家族的重要物品。不但能锁上门窗,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也没问题吧?钥匙啊,可是家族的证据喔。”
当时还年幼的孩子,能够理解多少父亲的话呢?但孩子在潜意识中还是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他紧紧握住了钥匙,抬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爸爸你放心,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好好保护这个家的。”
胭条巴突然一下子跌坐到庭院的地上。就算想站起来,也没办法好好的站着。
过去的回忆鲜明刻画在脑海。
没错,家里的钥匙是用来保护家族的东西、是家族的证明,有如宝物一样的东西。但那个家族毁坏了,以前的影子一点也不剩。
他诅咒他自己。他竟然……因为现在的苦痛就忘记了过去的美好?
那是以前家族还很平和时的记忆,温柔的母亲、值得夸耀的父亲,把孩子成长摆在第一位的父母。那是真的,只因为过了一段时间而失去它的我,竟然就把它当成假的,真是太愚蠢了。
明明父母是这么温柔。
明明世界看来是这么耀眼。
只顾看着眼前,把父母当作没救的人而加以隔离。遗忘这件事的我把真的被害者当成加害者而逃了出去。
父亲受到周围的迫害,想工作也没班可上。母亲在打工处一直被说坏话,还是忍耐着继续工作。对这两人来说,我是唯一的救赎。
下班回来后,母亲一定等待着他,虽然母亲想说什么,但他却不想去听父母的声音,只是一直背对着他们。明明辛苦的不只是他,母亲一定比他还要辛苦。
母亲没有交谈的对象,被被社会歧视,被父亲殴打,她的心会坏掉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我—要是有回过头一次,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我可真蠢!”胭条巴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杀了父母是因为梦境的缘故,还是公寓的缘故,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分别了。不对的人是他自己。
明明母亲是被害者,他却更加责备她,连头也不回。杀死父母的人是他,他明明比任何人更得去拯救他们不可。
胭条巴这样坐在庭院里,紧紧握着庭院的泥土。眼泪停了下来。
之所以在哭,既是因为悔恨,也是因为父母死去这个残酷的事实。第一次,这是在父母死了半年之后,才终于流下的告别仪式。
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他没办法一直在这里多耗时间。
总归,有些要做的事情吧?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赫菲斯托静静的站在那里。“你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比起其他的东西,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式而死?醒醒,别轻蔑自己了。”
真厉害啊,如此不同类型的人,竟然到头来都说着同一件事。
比起其他任何事,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也得要守护的,就是胭条巴这条命。就算是死,也要为自己而死。
“那么我们就兵分两路吧。”赫菲斯托拿出了一张图纸。“我从正门进入,你从下水管道进入地下车库。我的实力比你强,应该可以更好的吸引荒耶宗莲的注意力,所以救出式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另外,这把刀就给你防身了。”这是赫菲斯托找两仪家得到的古刀,名为九字兼定。
“这把刀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一般的结界只要刀出鞘就可以破除,对荒耶宗莲应该有些奇效。”
“好。”胭条巴一口应下。
然而,这是谎言,赫菲斯托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入小川公寓。
他并不期望胭条巴能找到两仪式,或者说这几乎根本就不可能。他让胭条巴单独行动的原因,是给他一个独自面对荒耶宗莲的机会。
想必,这个机会胭条巴他求之不得。
…………
地下下水道有如迷宫一般,理所当然没有什么照明,只有污水流动的声音,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即便如此,胭条巴也走到了目的地。那里有个通往天花板的窄小洞穴,他关掉变成一点光源的手电简,开始攀爬墙壁上的梯子,进入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有多宽广,胭条巴无从把握起。这里连光亮都没有,只有蒸汽声回响着,让人不知到底是宽是窄。
对这个声音起疑惑的胭条巴,仔细查看着这里
在这里,他看到了许多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头颅。荒耶宗莲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把他们的头颅泡在里面。
是的,虽然荒耶宗莲并没有杀死胭条巴一家以及其他小川公寓的住户。
但是,他却为了抵达根源,将这些或自杀或被杀的人的脑髓收集起来,做成了这个在生与死的螺旋中不断重复的结界。
也就是说。
荒耶宗莲是刻意让他们像处于像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状态,不断死亡,但却无法抵达真正死亡的真实。
有一个头颅在看着胭条巴,仿佛在说“帮帮我。”
胭条巴笑了。
帮他?他顶多只能杀了他。
不过既然这里有这些东西,那应该也有那个才对。
很快,他就找到了。
这是他的头颅。
看着自己的头颅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胭条巴笑了。自己……竟然真的是被制造出来的,机关人偶。
明明已经无法思考了,却还是停不住地笑。重复了数十次,数百次,竟然只是为了逃出螺旋而杀了母亲,真是无可救药。
好了,继续前进吧。
电梯里。
胭条巴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废了,连九字兼定都举不动了。
所以,为了方便战斗,他拔出了两仪式的小刀。
电梯到了顶楼。胭条巴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那个干巴巴的魔术师—荒耶宗莲。
在跟魔术师对峙的瞬间,胭条巴整个人无法动弹。面对眼前的对手,他感到无比恐惧,几乎连意识都要冻结。
但是,勇气和热血在心中流淌,胭条巴已经做好了觉悟。
“荒耶。”
胭条巴开口了,他顶住了荒耶宗莲巨大的压力,与他交流了。至少,他已经不再害怕荒耶宗莲了。
“为什么回来?”魔术师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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