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听完张起灵的翻译后,陷入了沉思,良久抬头问李长清道:
“李道长,你精通风水秘术,可知这遗书中的‘龙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长清没有说话,只是又走到前苏联专家的僵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又走回二人身边,笑道: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这所谓龙气,共分为两种,其一是地气,其二是海气。”
他见两人似懂非懂,便解释道:
“两位都是此道的行家,应该都知道这天下龙脉虽然众多,却条条分明,言之有物,从古至今都有地龙和海龙之分,而众所周知,这地龙之祖是昆仑,海龙之源在归墟。”
“俗话说的‘天下龙脉出须弥’,便是由此演化而来的。”
“风水学中的‘气’,也就是‘炁’,指的是天生万物所赋的灵气,能令动物生长,草木一新,礼记月令中记载的‘孟春之月,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便是这个道理。”
“而所谓地气,就是地龙脉涌出的灵气,海气就是海龙脉涌出的灵气,被统称为龙气。”
他说完,鹧鸪哨两人恍然。
“不过,单纯的龙气是无法在百眼窟上空形成这种能吞噬人畜的焚风,其中必有隐情!”
李长清接着道:
“虽然不能肯定,但贫道结合这封遗书里的内容那具长出鸟羽兽毛的遗骨,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哦?道长请讲!”
鹧鸪哨双目放光地盯着道人。
“自古以来,人死后尸体变成僵尸的情况屡见不鲜,原因也多种多样,但尸体上长出鸟羽兽毛实是罕有,贫道所知的能造成如此怪象的,只有一种情况!”
李长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看了眼两人脸上的的表情,淡笑道:
“那就是龟眠之地!”
“何谓龟眠之地?”
鹧鸪哨被勾上了兴趣,忙问。
“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这样一则传说。”
李长清不急不缓地道:
“传说当年有人在海边玩耍,忽然看到有数十只老龟驮着一只巨龟的尸体上了岸,那些老龟最小的一个也有磨盘大,其中最大的当属那具龟尸,足有门板大小!”
“那人见状惊恐异常,躲起来在暗中观察,便见那些老龟把死龟驮至一处山崖下地洞穴里藏起来后,这才陆续离去游回大海。”
“那人懂些风水,知道那藏着龟尸的洞内必定‘龙气冲天’!其时他家中正好有先人故去,于是他探明洞中龟尸的特形后,把自己的先人不用棺椁裸身葬入其中。”
“其后此人果然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成就了一方霸业,将龟尸洞当作了自家的宗室的墓穴。数百年后,龟尸洞内龙气已尽,地崩露出无数尸体,所有的尸体上都生有鸟羽龙鳞,众人甚异之。”
“你们看那具苏联人的僵尸,与这的龟眠之地的传说何其相似!”
“道长是说,这具僵尸之所以体生鸟羽兽毛,也是因为巨龟身上的龙气?”
“很有可能!”
李长清微微一笑,道:
“这百眼窟在汉代时曾是大鲜卑族的藏尸洞,当时巫蛊盛行,这里面埋得不仅有一众鲜卑先民的尸体,肯定还有非常多的龙骨龟甲!”
“数量众多的龙骨汇聚,产生了异常多的海气,也就这里的僵尸身上生出鸟毛鳞羽的原因,而且此地身处内陆,又是一处罕见的宝穴,龟甲龙骨产生的海气和四周的地气互相冲突排斥,也就导致众多龙气凝聚在百眼窟上空千年不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咱们之前看到的那如同黑云一般的焚风!”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道:
“当然,这一切都是贫道根据已有的结论作出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有待考证。”
“李道长谦虚了。”
鹧鸪哨苦笑摇头,叹道: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道上的人都说‘七十二行,盗墓为王,倒斗掘冢,摸金最强’了,仅凭这一手窥尽天机的风水术,便足以独步天下了!”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果然名不虚传!”
“贫道哪里算摸金校尉,鹧鸪哨兄弟莫要妄自菲薄,搬山自有其独到之处!”
李长清失笑:
“贫道的这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也是当年胡老头的,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多谢道长好意,不过不用了。”
鹧鸪哨摇了摇头。
“雮尘珠也已经被道长找到,解除诅咒的事便交给年轻一辈吧,我老了,跑不动了,这次回去后也该金盆洗手了。”
说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微微低头,冷峻的目光里竟罕见地露出几分柔和。
李长清闻言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张起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目光也放在了鹧鸪哨的身上。
鹧鸪哨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摇了摇头,道:
“先不说这些,我等还是在这房间里找找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关于皮箱的线索。”
李长清和张起灵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在这间前苏联人的房间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书柜上的几瓶洋酒外,张起灵还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几节电池。
鹧鸪哨将电池放入之前在兵舍大厅里捡到的军用手电筒里,按了下按钮,一道黄白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手电筒竟还能用。
李长清拎起其中一瓶洋酒,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俄文,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冲了出来。
“好酒!”
道人闻了闻,把嘴一咧,当即也懒得去问张起灵这是什么酒,便仰头痛饮起来。
鹧鸪哨也是嗜酒之人,见他喝得如此痛快,酒虫上脑,也打开一瓶猛灌几口,吐出一口长气。
“痛快!”
两人都是海量,尤其是李长清,烈酒对他说就跟水一样,咕嘟咕嘟便一瓶下肚,啥事没有。
在道人的“命令”下,张起灵无奈也喝了小半瓶,如玉般的脸颊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在这暗无天日的百眼窟里呆久了,三人心情不由都有些压抑,此时喝了几瓶前苏联的烈酒,只觉心胸舒畅,四周阴霾一扫而空。
喝完酒,李长清找了快白布将这前苏联人的僵尸裹了,三人提上老羊皮和丁忆苦,顺着暗道又回到了排水管道里。
按照地图,三人先是原路返回到了兵舍的地下,接着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较为开阔的地下水道,里有许多排比联络的水泥管道,在其中一条水泥管道理找到了回到地面的竖井出口。
路上,三人还遭受到了一条巨型钱串子的袭击。
所谓钱串子,也叫千足虫,是蚰蜒的近亲,长相都差不多,这条大钱串子浑身漆黑,毒性猛烈,就藏在两个水泥管道的夹缝里,等三人从上面经过时突然袭击,来势如风。
不过没什么用,随着一道剑光亮起,这条大钱串子很快就步上它亲戚的后尘。
三人顺着竖井的铁梯爬上了上去,重新回到了地面。
此时,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夜色深沉。
百眼窟的日军研究楼就在前方,当年的那只皮箱既然不在兵舍里,那很可能就在其中,顺便还能取到锦鳞蚺的血清,解了丁忆苦的毒。
三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继续前进。
李长清刨了个土坑将那具前苏联人的僵尸埋了进去,让他入土为安,也算是答谢了他为众人提供信息的恩情。
路上颠簸,期间老羊皮这老头却真能忍,愣是一声没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看得道人有些好笑。
穿过一片浓雾笼罩的密林,面前出现了一座矮山。
李长清望着对面的山体啧啧称奇。
只见那座矮山已经被挖去了一半,残破的山体截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好似一块被从中切开的生满了虫子眼的烂苹果。
山上的这些洞穴皆是天然生成,目测估计,至少有不下百个。
那被挖开的山腰中部,露出一座极高大的巨形石兽,面目狰狞,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土中。
“那是汉代大鲜卑的祭祀神像,看来这座山就是鲜卑族三大圣地之一的藏尸洞了!”
鹧鸪哨眯着眼注视着石像,缓缓开口。
“果然是煞气冲天。”
李长清见状点了点头,目光缓缓下移。
在那座矮山山前,有一片低矮的青灰色建筑,那应该就是日军当年的主研究楼了。
里面有配电室、医务室、储藏室、通讯室等等单位,但看上去的地面规模要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
“走,我们进去。”
李长清说了一声,便涉过齐膝的荒草向那座建筑进发,四周枯树林立,枝叶众多,不时有不知名的鸟雀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走出不远,三人的去路便被一根粗大的藤蔓挡住。
“这是观音藤,先前碰到的那条锦鳞蚺应该就是栖息于此,只是不知为何它会出现在兵舍里。”
鹧鸪哨道。
李长清打量着面前这根已经倒塌的古藤。
这观音藤生得十分巨大,粗壮处可数人合抱,能养活起如此巨大的植物,可见百眼窟的泥土中养分含量极高,也怪不得日军会选择在这里修建秘密研究所。
这巨藤的根茎不知蔓延至何方,若要绕路太过耗费时间,于是李长清只能挥剑将其从中斩断。
越过观音藤,研究所终于近在眼前。
近处看这矮山,更觉其古老奇诡。
其南侧云雾缭绕,浓浓如烟,北侧林中遍地树窟,黑黢黢的大大小小的山洞如同一个个黑色的眼睛。
西北侧的丘陵坍塌了一大块,露出一滩清冷的水渠,很可能是一处交横交错的地下水洞。
正前方的两侧立着许多古松,皆是栋梁之材,树皮厚至半米,色如琼脂,脂成云霞回波之状。
鹧鸪哨说,这样的松树起码有万年的树龄,很可能在天地初开时便已经存在。
三人穿过松林,来到研究所的前,推开大门,用手电筒向内照去。
冰冷的光束下,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身穿日本军装的僵尸,浑身长满了鸟羽兽毛,五官扭曲着,死状极为恐怖。
李长清走在最前面,随脚将拦路的日本兵僵尸踢开。
越往里走,地上的尸体越多,那狰狞的死相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小鬼子死得有些蹊跷。”
鹧鸪哨看着脚边的尸体,脸上面无表情。
“可能和当初的闹鬼事件有关。”
李长清随口回了一句。
这些日本兵腰上大都挂着模仿鲁格系手枪仿制的南部十四式,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王八盒子。
不过这种枪是出了名的战场自杀神器,卡壳率极高,三人谁都没有去捡的意思。
顺着楼梯上去,二楼摆放的都是些病体病样和各种人体器官标本,以及那些死状残酷的尸骸,并无异样。
这座研究楼是半地上,半地下的结构,地上有两层,地下还有两层,三人在地上搜寻无果,便一路转到了地下室。
整个地下室都是由水泥糊成,空气透骨冰凉,飘着一股子浓浓的防腐药水的气味,闻起来极为刺鼻。
主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门后是一间储物室,货架上陈列着各种的瓶瓶罐罐,地上摆着许多带有编号的木箱。
李长清走进储物室的第一眼,便落在了货架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一口人头大小的铜箱静静地摆在那里。
鹧鸪哨也很快注意到了那里的异常,举起手电筒照去。
在手电光束的映衬下,那口铜箱箱体纯青犹如铺翠,显得翠润欲滴,绿可盈骨,竟然如同翡翠一般!
“咕嘟”
黑暗里,不知是谁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李道长。”
鹧鸪哨看向李长清,后者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没错了,这口铜箱一定就是当年老羊皮的弟弟羊二蛋带进来的那只,也就是系统描述的元教宝箱。
据说铜器坠水千年,则变为纯绿而且色莹如玉,若被水泡土埋,自身的铜性为水土蒸淘殆尽,则不见铜色,惟有翠绿彻骨,或在遍体翠绿中存有一线红色如丹,叩知有铜声。
眼前这口铜箱,一看便知是从极深的土里刨出来的,且年代久远,最起码不下千年,绝对就是李长清此行的目标没跑了!
不知何时,老羊皮也睁开了眼,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那口铜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