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大白天是不怎么可能‘回魂’的。”
大队长受季清和陈青岩恩惠颇多,对两人也格外欣赏,怕支书又把这个事翻出来,当即就帮两人说话“这事儿咱们就当不知道吧,人家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设计让陈老婆子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事儿,终归是陈老婆子做的差池,怪不得人家两个。”
支书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明知道老太太这波是被算计了,也不想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还主持什么呢,老太太自己就不得人心,人陈青岩什么都没做错,她给小时候虐待大了使劲要钱,做法实在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人家要算计她了。
再老实的人,也总有被惹急了的那天啊。
陈青岩和季清俩人骑着自行车赶到镇上,在镇上买了饭吃了,季清又跟张娜聊了一会店里的情况,赶最后一趟班车,俩人坐班车到了县城。
来的时候坐的是夜里的卧铺,走的时候也打算坐这个。
陈青岩拿着介绍信去买了两张卧铺的票,距离发车还有几个小时,俩人找到以前吃过的饭馆吃了一顿饭,又休息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坐车。
大半天陈青岩都没怎么说话,一路都很沉默,季清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多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一旁,陪着陈青岩。
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的,季清一想到老太太那张势利又算计的脸,就替陈青岩觉得不值。
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也困扰着她。
那就是陈青岩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丢弃陈青岩?
以前那个年代,村里人重男轻女严重,丢弃女婴的多,丢弃男婴的少之又少,那么陈青岩的亲生父母是为了什么,才把陈青岩丢掉的?
根据老太太所说,她是在卫生院的枯井旁边捡到陈青岩的,而且捡回去后,陈青岩并没有引起周围其他人的怀疑,这就说明,陈青岩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就被丢了的,这才能跟老太太那个夭折的孩子对上号。
那么……
到底是出生在卫生院却被丢了,还是有人故意丢在卫生院想让有心人捡到?
躺在卧铺的床铺上,季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点睡意都没有,火车哐哧哐哧的前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颗大颗雨滴砸在火车的玻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刚好火车驶到一个站台停下,站台上昏黄的灯光照在玻璃上,雨滴一瞬间清晰起来。
季清偏头看着缀满了雨珠的玻璃,听到上面床铺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情总算是轻松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天,收音机里电视里都可以播报各地洪灾的最新情况,大雨天没法出门,孩子们只能在家里玩,季清便和李姐一起,每天给他们变着法儿做好吃的。
陈青岩坐火车回到嘉城市后,赶着去单位报到销假的他,连家都没回,直接从火车站去了单位,这三天在单位加班做事,也没回来。
到了第四天,大雨终于停了。
季清给了李姐钱,让她带着孩子们去看电影,她自己则去验收店铺装修,准备开业的事,被这么一耽误,时间更紧了,眼瞅着没剩几天了。
当天晚上,陈青岩回家来吃饭了。
饭间没什么异样,只不过比往时更沉默一些,吃过饭后回到卧室,陈青岩说“一千块我已经汇过去了,跟我们所里领导借的钱。”
其他钱都好说,唯独这笔钱他不想用季清的。
季清和陈青岩一起经历了那些糟心事,能明白陈青岩心中的执拗,点点头“行,你解决了就好。”
见陈青岩又不说话了,她试着提议“这个周末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去趟动物园吧,第一次去动物园,我想咱们一家人去。”
陈青岩闻言思索两秒,反问季清“这个周六你不是开店吗?”
“是啊。”季清不在意的笑笑,“周六开店,咱们周日去动物园呗,等去完动物园,许明哲也就要走了。”
“那行,我把时间空出来,到时候和你一起周六开店,周日出去。”陈青岩深知这些日子耽误了季清开店的进度,当即询问起来。
季清看陈青岩难得健谈,跟他聊起开店的事,请他帮忙出主意。
俩人一聊聊到十点多,季清这才催促陈青岩“睡觉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单位上班呢,我明天先按照你说的去弄,现在店面已经装修好了,剩下没什么活了,只要有了章法,我能应付得来。”
被子里,陈青岩伸手,紧紧搂住季清,将脸埋在季清的肩膀上。
他深呼吸着,眼眶渐渐湿润。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闷声说“这几天,让你担心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以后咱们小家过安稳日子,不会再有那些事情了。”
季清突然鼻头一酸,又扑哧一声笑了。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忍着掉眼泪的冲动,柔声开口“你知道我在担心你,我就不算是白担心,这就够了。”
陈青岩“……嗯,以后不会了。”
谁都没有再说话,温情在整个卧室里蔓延着。
季清知道,陈青岩心里的痛苦,不只是自己非亲生这一点,而是他不得不对老太太那样狠心决绝,她相信,但凡老太太稍微有人情味一点,稍微能对陈青岩表达一点多年来的母子之情,陈青岩也是做不了那么绝的,毕竟是自己喊了三十年的娘,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血淋淋的,比起对陈青岩的母子之情,老太太更在乎的是钱,是要得到的好处,正是这一点,最伤陈青岩的心。
这种裸的伤害,是没法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的,只能让时间来抚平。
陈青岩亦是知道季清懂得他的苦楚,所以心里好受不少。
俩人心照不宣,紧紧拥抱了好一阵子,松开彼此的那一刻,陈青岩额头顶着季清的额头,从红山根村回来后头一次笑了。
他笑着对季清说“我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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