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厅堂,谢国公请韩宗录转达自己对韩莞的谢意及关心,又问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韩宗录表示姐姐还好,无需帮助。
两人又谈了几句话,谢国公告辞。他要赶在关城门前回京,他还有许多话和许多不解问儿子。
回到谢府,已经夜色茫茫。
他刚进大门,就听见有吵闹声,是从谢明承的外书房方向传过来的。
谢国公看向在房门等候他的谢总管。
谢总管躬身说道,“是三老爷,他在埋怨三爷、四爷和大姑娘,说三夫人头七刚过,他们就高声笑闹。老太爷气不过,还打了三老爷……”
他没敢说,三老爷把老国公和老太太、郡主等人都骂了进去。
谢国公沉了脸,匆匆向那里赶去。
在院子门口,正好同穿着素服的谢三老爷碰个正着。
谢三老爷看谢国公的眼里冒着怒火,骂道,“衣冠禽兽,偏偏还要装君子。”
话音一落,兜头一拳向谢国公打来。
谢国公伸手抓住他的拳头,再一扭,痛得谢三老爷直“哎哟”。
他骂道,“滚,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再敢胡来,直接打断双腿赶去庄子。”又对谢壮说道,“拎回去,禁足一月。”
十岁以后的谢明承都是住在外书房,只有娶妻后才会住去内院。
屋里坐了许多人。老太太、和昌坐在床边拉着谢明承,老爷子和二老爷夫妇坐在一旁,两个御医和两个丫头立在一旁,谢明珍等几个晚辈坐在侧屋。卧房门大开,软帘高高挂起,屋里屋外一团和气。
见谢国公回来了,老太太笑问,“韩氏怎么样了?”
谢国公道,“听小韩将军说,韩氏没有大碍。”
老太太点头道,“那就好。那是个好孩子,若是没有她,明承就回不来了。”
和昌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用帕子捂住嘴说道,“若没有她及时救治,哪怕人回来了,也残了。我都不敢想,我儿子没了,残了,我该怎么办。”
谢明承捏了捏和昌的手,安慰道,“娘莫难过,我已经无事了。”
一位御医笑道,“星月郡君不愧是封老大夫的亲传弟子,治疗外伤手艺高超。”
谷<spa> 侧屋里的谢明珍也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哥以后一定会顺风顺水。”
酒菜摆在侧屋,谢国公吃完饭,时间也晚了。其他人告辞,只有谢国公留下。他看出来,儿子也有话跟他讲。
谢国公坐去谢明承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最心爱的儿子。
两人沉默了一阵,谢国公先笑道,“看情形,你的媳妇快追到了?”
谢明承笑起来,“之前,我以为要穷尽半生才能把她追回来。可经此一事,我觉得一年内,甚至一个月内就能搞定。”
谢国公朗声笑道,“这么肯定?但愿如此。当初咱们委屈韩氏了,再把韩氏迎进门时,一定办得热热闹闹。”
谢明承有些伤感,再热闹,那个女子也感受不到。他能够为她做的,也就只有那件事了。
谢明承笑意全无,轻声说道,“爹,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谢国公想了想,问道,“就是你被敌军包围,耳畔还响着‘四面楚歌’的那个梦?”
儿子十岁前就曾经跟他说过一次,长大后也说过一次。他也纳闷,儿子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谢明承道,“这次受伤活过来后,我终于想清楚那个梦了。那个梦是我在第一次听到三婶弹‘四面楚歌’后开始做的,越害怕,那首曲子就弹得越急促。那次大仗的场景,应该是青胡林那次。真是不可思议,太奇妙了,我小时候怎么会梦到那次战役,路线、行程、敌军将领,我的模样和衣着几乎都一样,好像亲身经历过……梦里,我被万箭穿心,倒在了敌军的马蹄下。
“而实际上,青胡林战役前我回京了,得到莞莞送的望远镜。再次回边关,我被派去攻击青胡林。从望远镜里,我看到了敌军的埋伏,没有按计划走那条线路,而是包抄敌军,把他们打了个错手不及……若是没有狐仙,没有莞莞,我在那场战役里就死了,被万箭射死,被马蹄踩得尸骨无存……
“爹,我觉得那个梦是上苍在给我预警,或者说,若人真有前世今生,那一定是我们谢家的前世,真的被白苏报复了。我死了,我娘也活不成,与北元国的仗不一定能打赢,和王也没有立功……我们谢家不知会被白苏祸害成什么样。
“在山里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为了留后,我们家不止伤害了莞莞和两个孩子,也伤害了白苏。毕竟是谢家失信在先,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让白苏心怀憎恨,做下那么多恶事。我这次出事,也是在把白苏弄死后出的。若不是恰巧莞莞也跌落悬崖,找到我,我就真的死了。想想都害怕,若没有莞莞,我不知死了多少次。”
听了谢明承的话,谢国公的脑袋“嗡嗡”响了起来。他痛苦地双手抱住头,眼前浮出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纤细清秀,很害羞……
他不愿意,父亲和母亲硬逼着他与她同房。
他与她同房一晚,次日就开赴前线,那个身影也就彻底丢在了脑后。
后来,父母写信说自己有了一个儿子,他也没在意。再后来,他的恩师昌王爷说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他欢喜不已。他见过和昌郡主一次,美丽,单纯,笑声清脆。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一门贵亲,自己会前程似锦,在宫里的那个小外甥也多了一个强大的依靠……
他不愿意因为那个女人而委屈和昌,让昌王爷不喜,也不知道父母曾经给于苏许过诺言,写信让母亲把她打发走,多给银子,安抚好。
在他想来,许多人家都是这样对待庶长子生母的。他没想到,那个女人的恨会那样强烈,宁可毁了自己,也要毁了谢家,更确切地说,要毁了他和和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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