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颜暝雪猜出秦谣的身份是因为苏思衍先前在沈若兰房间外面的那番话,被沈修竹所救,并且沈家欠了他而且沈若兰还认他做哥哥的,这些条件结合起来颜暝雪能想到的人只有秦谣。
秦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我还以为苏思衍跟你说了。”
颜暝雪只觉得好笑:“我又不是沈家的人,他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当时你和他在走廊吵架,我根据我听到的猜测罢了。”
“……”
秦谣沉默,颜暝雪也不说话,整个院子只听得见落雪压断梧桐树枝的声音,在高处炸的响亮,末了却没入软绵绵的雪地中,没发出一点声音。
“修竹哥……是沈家长老们下毒害死的。”
秦谣的声音不大,又恰逢一阵寒风吹过,将他的声音吹散了大半,余下的飘入颜暝雪的耳朵,显得极为压抑无力。
“沈家长老?”
颜暝雪这回是真的被惊着了,她最开始怀疑是有人找秦谣寻仇,沈修竹替他挡了,甚至有怀疑过是秦谣误杀,却始终没有怀疑过沈家长老们。
如今沈家正在风口浪尖上,那些沈家长老得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这个关头杀了他们的家主?
“你确定?那那些沈家长老又是图什么?”
一种战术?
暂时性示弱以躲避风浪?
颜暝雪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是一个普通的世家也就罢了,可沈家是绝学世家,有不少符咒之术是他们独有不外传的,一旦他们势弱,这些绝学必然会招之垂涎,从而导致祸端。
可以说,要是他们敢这么做,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垂涎他们绝学的世家啃噬的尸骨无存。
自己这一个对世家情况尚不了解的人都知道,那些常年在世家之中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们怎么会发现不了?
“修竹哥骗了他们。”秦谣扯出了一抹苦笑,“因为我。”
“苏思衍以为修竹哥认出我是在上一次世家会谈,其实,他认出我要比那时候早得多,当时的我还没有告别师父离开琉云山庄,我只是在为我现在要干的事情铺路,那一天是司徒英的寿辰,人多混乱,我打算干掉一个司徒家的小弟子然后替代他的身份进入司徒家,却不慎踩中了法阵,被司徒家的人发现了……”
秦谣身上还穿着司徒家弟子的衣服,不知所措的扶着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与身边围了一圈的家伙眼瞪眼。
身上的人动了动,晃了晃脑袋,面上带着潮红:“抱歉抱歉,这位……公子,在下喝晕了……多谢扶……真的很感……呕……”
沈修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低下头干呕了好一会儿。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四周只有一条小道,旁边就是一堵高墙,这儿的法阵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有贼翻墙进来。
带队前来的司徒家弟子还以为进了贼,一看这架势,八成是喝醉了的沈家主出来透气走偏了小道,然后酒劲儿上来了,头晕站不住,旁边正在站岗的弟子见他状态不对连忙上来扶,结果不仅没扶住反而踩中了法阵。
每次宴席基本上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出来透气的客人不小心踩中了法阵,把他们和自己都吓个半死,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带队弟子示意周围的弟子将法器都收了:“这里离沈家主的房间不远,那个,就请你送沈家主回去了。”
带队弟子伸手指了指秦谣,司徒家中的弟子不少,他自然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以前碰见这种情况也都是这样,从旁边随便揪一个弟子来将人送回去了事。
秦谣答应一声,扶着沈修竹踏上了小道,绕到一处寂静的回廊,秦谣突然间感受到自己背后传来一股推力,他没躲,硬生生被这股力量推着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脖子上也架上了一个东西。
沈修竹的脸上还带着酒后微红,眼神却极为清明,秦谣现在也看清了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折扇。
沈修竹歪了歪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都不查就敢擅闯司徒家,勇气可嘉啊!秦谣。”
为了方便行事他没有戴面具,被沈修竹认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修竹哥,我……”
“你还认我这个哥啊,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沈修竹声音软了下来,将折扇从他脖子上拿开,伸手扶着栏杆坐下。
“修竹哥,这几年……”
沈修竹突然将手中的折扇竖了起来,示意他闭嘴,成功打断他说话之后抬眸看着他:“别说,现编借口很费脑子。”
秦谣轻叹一口气,放弃了在脑海中现编借口的想法,真不愧是修竹哥。
“秦谣,你是不是从未信过我?”
沈修竹的确有点喝多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得不靠着栏杆支撑着。
“你别当我是傻子,我找了你三年多,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你是秦家的人吧?那个……已经消失的秦家。”
秦谣猛地睁大了眼睛,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发抖。
世界上同姓的人有很多,却不都是世家子弟,姓秦的也有不少,只不过那个姓秦的大世家已经消失了,秦家主家弟子无一生还,分家顿时都作鸟兽散,这也是为什么秦谣一直不隐瞒自己姓秦的原因,是因为不会有人猜到自己是当年从灾难中活下来的秦家小公子。
秦谣的眼睛紧紧盯着沈修竹,他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出手,沈修竹就会立刻死在自己手中,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不会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查到他,沈家还会和司徒家决裂,九大世家会被搅得一塌糊涂……
“你想杀了我?”
秦谣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连忙如同被开水烫了一般将手缩了回去。
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沈修竹依旧闭着眼,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融化成一滩细腻而温柔的水:“的确是个好办法,只要我一死,九大世家就再也安定不下来了,这一闹起来,最起码也能搞垮沈家和司徒家。”
秦谣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不……”
“嗯?”
“修竹哥,我从未想过杀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修竹终于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将月光彻底从脸上抖了下去,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是你自己放弃的机会,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但我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