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知思绪飘飞,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慈爱的笑意。
“云伯伯,您怎么不吃啊?不饿吗?”廿廿吃了小半块饼,觉得还是有些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云不知。云不知微微笑道“爹爹不饿,都给你吃……”他说着,将手中另外半个饼递给廿廿。廿廿心中一乐,伸手去拿,不料刚碰到云不知的手,那云不知像被开水烫了一下般忽地回过神来,他一甩手将手中的饼扔了出去。突然冷冷地盯着廿廿道“你知道我为何将你带来这里吗?”
廿廿见刚刚还一脸慈爱的云不知一下子甩手将饼扔了,不由有些被吓住了,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千手屠夫板起一张脸道“我是来杀你的。”
廿廿一愣,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过了许久才道“伯伯,你是在吓唬我吗?廿廿做错什么了吗?”
千手屠夫冷哼一声道“你没做错什么,是你爹!”他说这话时,声音中掺杂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压抑。
“爹爹,”廿廿忽地神情低落起来,抓起地上的一根枯黄的稻草在手中摆弄着,“廿廿已经很久没见过爹爹了,廿廿好想他……”她说着,声音中透着万分的委屈和思念,但又强忍着憋了回去,抬起头来微微笑着对云不知道“爹爹对伯伯做了什么,让伯伯这样恨他?”她虽然一脸云淡风轻般的“镇定”,眼中却还闪着若隐若现的泪光。
“十六年前,我女儿因你爹而死。那时,她才和你一样大。”云不知说这话时的语气并没有太大起伏,但廿廿却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燃烧的仇恨和悲凉的寒意。
“她……是怎么过世的?”廿廿小心翼翼地问。
却不料这句问话瞬间激怒了云不知,他蓦地站起身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居高临下地冲着廿廿吼道“她是被你爹害死的!被你们全家害死的!本来该死的应该是韩凌风,是她替你爹挡了一刀,当时她才十六岁!我等了十六年,就是为了等你长大,等你长到和倩儿一般大的时候,再杀了你替倩儿报仇!也让韩凌风尝一尝养大了女儿,又一朝失去的滋味……”
他似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吼出了这些话,等说完最后一句时,颓然地坐到了地上,眼神一时又迷离起来,似乎是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廿廿看着云不知,从他短短的几句话语中似乎品尝出了十六年前的惊心动魄和云不知这十六年来的痛苦与辛酸,此时对眼前这个人的同情更大于了恐惧。
“若伯伯的女儿真的是替我爹爹而死,害得你半生孤苦,廿廿愿意为倩儿姑娘一命尝一命。”廿廿咬着嘴唇说,语气却异常冷静。她抬起头来看着云不知,凄然一笑,“倩儿姑娘总算陪了伯伯十六年,死后也有伯伯日日对她追忆思念。而我自四岁开始就没再见过爹爹和娘亲了,其实骨肉分离的滋味,廿廿和爹娘早已尝尽了……”
云不知心中一动,万没料到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悲凉的话来。
“廿廿只求一件事。”廿廿抬起头来对云不知道,眼睛里透着一丝悲凉的坚毅。
“你说。”云不知沉着声音说道,眼睛却不去看廿廿,他此时似乎有些害怕与廿廿对视。是啊,自从失手杀了自己的女儿,他虽然杀人无数,却从未杀过与倩儿年龄相仿的少女。
只听廿廿说道“我想再见天哥一面。”
“你说的是尹天旷?”云不知微微皱了下眉头。
廿廿点点头,抬头望着从房顶的破洞中撒下来的星光,微微笑道“天哥,廿廿本想陪伴你一生,如今却是要食言了。”一阵夏日的晚风夹着芳草的气息吹了进来,那熟悉的味道和当年在忆梅山庄与尹天旷在梅园一起数星星时一模一样。廿廿乌黑的发丝似失了魂一般在风中飘零。
“还是算了。”没过多久廿廿又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绝望,“还是不要去见天哥了。”
云不知倒是有些奇怪。只听廿廿继续说道“天哥若晓得我要死了,定然悲伤至极,廿廿不想他为我伤心。廿廿只盼着他能一生平安喜乐。”
云不知冷哼一声“你倒是与你爹娘一般痴情。”
廿廿抬起头来看向云不知道“云伯伯,你认识我爹娘是不是?”
云不知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云伯伯,尹庄主和天哥他们都不肯告诉廿廿我爹娘的事。你能给我讲讲吗?”廿廿抬起头,用期望的小眼神望着云不知。
云不知愣了一愣,终于还是缓缓地开口说道“你爹……叫韩凌风,你娘……叫玄心梅,”云不知说着,慢慢坐了下来,顺手从腰间取了个水囊喝了两口。
廿廿这半天没有喝过一口水,刚刚又吃了一个干巴巴的饼,早就渴了,看着云不知的水囊咽了咽口水。云不知喝完,顺手将水囊扔给了廿廿。廿廿接过来扬起脖子,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使劲哈着气,一脸通红。“伯伯,你这水囊里装的是酒啊!”
云不知隐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你这酒也太烈了!下次我请你喝我们忆梅山庄自酿的梅花酿和葡萄酒,那才叫好喝呢!”
云不知轻蔑地一笑,说道“只有你这小丫头会喝那么软绵绵的东西。”
廿廿偏偏不服气,又将那水囊里的酒大大地喝了一口,终究还是受不住这酒的烈性。哈哈地呼着粗气,一张粉嫩的小脸瞬时间如红梅般鲜艳。她喝多了酒,说话便更随意起来,冲着云不知叫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娘!这次我找到我娘亲回去就和天哥成亲啦!到时候我们再生一堆小娃娃,我也就变成别人的娘亲啦!”
那云不知见了廿廿可爱的样子和天真的话语不禁觉得好笑,但又不想笑,于是冲着她哼了声道“恐怕你是回不去了。”
廿廿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低着头,撅着小嘴,双手报膝,两只微醺的醉眼朦朦胧胧地看着地下凌乱的杂草,不再说话。
云不知见她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不忍,暗暗道“她已然要死了,便顺着她些吧。”想着,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还想听你爹和你娘的故事吗?”
廿廿立刻来了精神,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云不知“云伯伯,你快给我讲吧!”顿了顿,又道“他们两个肯定也向我和天哥一样相爱吧!”
“他们两个本是仇人。”云不知冷着脸说出这句话来。廿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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