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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点点是 离人泪(1 / 1)

那白衣女子的神色并不像刚刚那般冰冷,而是似有凄苦之色,脸上还挂着未净的泪珠。

“刚刚是你在哭?”廿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女子赶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侧过脸去道“没有。”

廿廿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将烛台放到一旁。幽幽地说道“我也很想哭呢,不知道天哥究竟在哪里,是生还是死……”她说着,竟也轻轻地抽泣起来。

那女子冷冷地看着廿廿,突然说“你的天哥还好好的,哭什么?”廿廿又惊又喜,一下子蹦了起来“是吗?天哥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那女子见廿廿欣喜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随口说道“你的天哥看上了其他姑娘,早就将你忘了。”

廿廿愣了愣,随后拍手笑道“天哥到哪里都喜欢招惹美人,你们这里的女孩子若都像姐姐这般漂亮,估计天哥确实要乐不思蜀呢。”

那姑娘听廿廿夸自己漂亮,微微红了红脸,随后惊讶地说道“你竟不生气?”廿廿又坐了下来,将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撑着木质的台阶,一双玉足悬在下面前后晃着,笑着道“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天哥,我替天哥欢喜还来不及,为何要生气?天哥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心里高兴,我自然也替他高兴。”

那女子更是惊讶了,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廿廿“若是他看上其他女子,弃了你去呢?”

“不会的。”廿廿毫不思索地说,就像在说日出日落,春去秋来那般自然。廿廿的声音虽轻,那女子心中却似被重重地一击。世上竟有如此毫无猜疑和保留的感情吗?白衣女子看着廿廿,心想“若我是男人,也会喜欢她吧。毕竟她长得这样美,像画中的仙女。但仙女也会老去,再美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也抵不过对功名利禄的,毕竟有了富贵功名,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女子默默想着,心中一阵凄苦,竟不由地落下泪来。

廿廿见那女子落泪,有些心慌,忙问“姐姐,你为什么要哭?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女子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自怜罢了,可怜自己没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廿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那女子不去看廿廿,只是幽幽地望着远方的梨花林,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曾经也以为他会一直爱我,就像你口中的天哥一样……”

“天哥……”廿廿顿了顿,“我不知道天哥会不会一直爱我,我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爱他罢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心中一颤,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廿廿。只见廿廿那张白皙的小脸似梨花瓣一般晶莹透明,月光下,不染一丝尘埃。

“你们真好。”那女子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情愿的羡慕。“早前,我不顾父母反对,随了他去,他是个穷秀才,什么都没有,只是对我好。”廿廿听着,静静地望着远方的梨花林,不去打断她。

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我随他离了家乡,一路上靠卖字画赚钱,辗转来到京城。虽然穷苦,但他待我极好,那段时光也是我最快活的时候。”女子说着,思绪似夜风般飘散。那个雪花纷飞的冬夜,没有棉被,两个人一起搂抱着瑟缩在一床单被中,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即使睡着了,也不曾松开。

“那年他终于中了进士,我们两个都欢喜坏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家乡拜见父母。可等了两年,却不见朝廷放官。后来打听才知道要给吏部送礼才行(可能不符合史实)。我们没钱送礼,他的脾气一日坏似一日,甚至开始对我又打又骂。我告诉自己,他只是不得做官,心里难过无处发泄罢了。他不再写字卖画,我就绣些小玩意儿自己拿到街上去卖。

那一日,他突然改了性,说要带我去串门子,竟还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让我好好地洗漱打扮。我并没有去想他哪里来的钱买衣服,只是好久没见过他的笑脸了。只要能看见他笑,我心中便欢喜。他带我来到一个大宅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却不见主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酒。我觉得奇怪,却并不多想。因为有他在身边,我心中便踏实。却不想……”女子说到这里,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讽刺又冷漠的笑,黑暗中却并没有被廿廿察觉。

廿廿似乎预感到什么,没有说话。

“我酒醉睡了过去,醒来便成了别人的人,一个能在吏部说上话的人。他没多久便放了官,再也没来见过我……”

廿廿听到这里,只感觉到一阵冷风蹿进了衣领,她轻轻抱了抱手臂,问了一声“你恨他吗?”

白衣女子从嘴角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我当时就想,我用自己的身子换了他的前程,也不枉他对我好了这一场。”

廿廿并不懂什么叫做“用自己的身子换了他的前程”,只道是像碧箫一样抵给人家做丫鬟。但她语气中的那份哀怨廿廿却是听得懂的。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他不仅做了官,还娶了权势之女。我爹娘知道了,心中不忿,去他做官的地方寻他。他却怕我爹娘闹将出来,被那女人的家里知道了,竟随便安了个罪名将我爹娘抓了起来,还判了流放。爹娘身子弱,加上心中气苦,路上便熬死了。”

那女子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呜咽。廿廿越听越是有些心惊。她自小在尹天旷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下长大,从不知人心险恶,人间悲苦。她认识的人,即使冷面冷心的小王爷朱瞻圻,也都对她一往情深。何曾见过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女子,只是将帕子拿出来给那女子抹泪,口中说道“我们去告诉天哥,让天哥去教训那恶人。”

却不想此时那女子口中吐出冷冷的四个字“我杀了他。”廿廿身子一抖,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

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我到他做官的地方寻他,只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样喊他郎君。他却也似乎忘了曾经如何伤害过我,只是一味地对我诉说他如今的妻子如何骄横,远没有我当初体贴温柔。我看着他发福的样子,早已没有我心中情郎的一丝影子。我甚至觉得我可能是找错了人,直到他再次轻声唤我的乳名,我才忍不住流下泪来。他还想与我重温旧梦,想让我做他的侧室……”女子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轻蔑又麻木的笑,“说是侧室,却不敢将我接到府里,只是外面偷偷摸摸的一个野女人罢了。”她顿了顿,又道“我答应了他,然后在那一晚杀了他。”

廿廿直听得愣了,就像在听天哥讲的传奇故事一样。只是那些故事虽然都不可思议,却没有一个是这样悲惨。“你敢杀人?”廿廿不相信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敢杀人。那女子挤出一个凄苦的笑,说道“你若经历了我这一生,便知道没什么不敢的。”廿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那女子接着道“朝廷命官死了,官府自然放不过我。后来是公子救了我,将我带到这离庄帮他看护这些梨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去了。”

“公子是谁?”廿廿问。

“他是这离庄的庄主。江湖上的绰号叫做‘玉剑侠’。”

“梨庄是梨花的梨?”

“离别的离。”

廿廿顿时感到胸中涌起一阵悲意,为了这庄子的名字,也为了眼前女子的悲惨故事。“何苦要起这样伤心的名字。”廿廿说。

“听说公子也是一个伤心人。”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抬起脸来幽幽地望着远处的梨花林,雪白的衣襟在夜风中微颤。“他爱上一个女子,那女子心中却没有公子。公子心灰意冷,建了这离庄,收容了我们这些为情所伤的人。你看这庄子里,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怪不得经常能听到女子的哭声。”廿廿轻声说道,有些想见见这离庄的公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这辈子遇到了尹天旷。“天哥呢?”廿廿想到这里,忙问。

“我带你去看他。”那女子静静地说,站起身,端起廿廿放在一边的烛台,却不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泪水顺着脸颊扑簌簌地往下落。廿廿觉得奇怪,仔细向那烛台望去,只见那烛台的琉璃罩子上画着点点的梨花,还写着苏东坡的诗句“点点是离人泪。”

“点点是离人泪。”那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语。跳跃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廿廿怕那女子又伤心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柔声道“姐姐,我们走吧。”那女子这才抹抹眼泪,带着廿廿向前走去。

这是好大一爿庄园,疏疏落落的木质屋子依山而建。月光下,影影绰绰似夜的影子。空地里亦种着一棵棵梨树。

“你是不是叫廿廿?”那女子突然问。

“嗯……”廿廿点了点头。

“他梦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白衣女子道。廿廿只感到鼻子一酸。

走了不久,两人来到一座木屋前。“他在里面。”白衣女子轻声说。廿廿迫不及待地要推门进去,却听白衣女子道“他刚喝了药睡下了。”廿廿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屋里很暗,只桌子上点了一点莹莹的烛火。廿廿站在桌旁望向尹天旷,单薄的身子被烛火拉得长长的。

“天哥。”她轻轻叫了一声,希望他能睁开眼,却又不忍打扰他睡觉。只见尹天旷平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白布,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唇干涸,额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珠,似乎经受着无尽的痛苦。

“他伤的重吗?”廿廿焦急地问。白衣女子答道“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你,所以你几乎没受一点伤,他虽受了伤,还好谷底都是厚厚的落叶,也只是皮肉伤而已,只是头部受到了撞击,还需休养治疗。”

廿廿听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那女子顿了顿,又道“那一日我们还救了一位公子,昏迷中也是念着你的名字,你们是不是一起的?”白衣女子说着,却发现廿廿的一颗心都在尹天旷身上,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在说什么,于是转过话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他。”

“我想在这里陪天哥。”廿廿的语气带着心疼和哀求。白衣女子心中忽然燃起一股莫名的嫉妒,沉了脸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只会扰了他休息。”

“不会不会,”廿廿急忙道,“我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天哥,一动不动,不会出一丝声音。”她说着,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白衣女子,“天哥醒来如果能见到我,肯定会很高兴。”

白衣女子的心软了下来,脸上却还依旧冷冷的“随便你吧。”嘴上这样说,却将肩上披着的斗篷解了下来递给廿廿,没有再说一句话,便端着烛台走了出去。

廿廿小心翼翼地将凳子轻轻抬到床边,坐在那里目不转瞬地看着尹天旷,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夹杂着梨花清冽的香气透过雕花的窗棂淡淡地洒落到床上。廿廿只觉得眼前白蒙蒙的一片,好像忆梅山庄白梅盛开时的景象,白花花的世界,笼着七彩的晕光。廿廿感到有些刺眼,蓦地抬起眼帘,模模糊糊当中,只见尹天旷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张英俊的脸庞沐浴在晨光之中。

“天哥。”廿廿揉揉眼睛坐起身,一袭祥云芳草纹的绿色锻被自她身上滑下。原来尹天旷夜里醒来见廿廿睡着,便将自己的被子披在她身上。

“你醒啦?”尹天旷柔声说,声音似窗外的晨雾般温柔。

“天哥。”廿廿又叫了一声,忽地伸出双臂来,一下子扑到尹天旷身上,“廿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廿廿说着,眼泪似珍珠般扑簌簌地自一双美目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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