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孛罗王子又再次设宴款待忆梅山庄众人,以感谢忆梅山庄替他们蒙古人“照顾了苏赫可汗这么长时间”。尹天旷当然知道孛罗王子的目的并非这么简单,但一时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于是应邀赴宴,随机应变。
孛罗王子的王帐当中,苏赫与孛罗王子并排坐在了主位。而上一次,他本是和星远一起站在尹天旷身后的。苏赫坐在那个位子上很不自在,几次想站起来,却被孛罗王子生生地压了下去。苏赫看看尹天旷,尹天旷示意他不要动,苏赫也就坐在那里,闷头喝酒吃肉了。
一个蒙古部落的首领,喝多了酒,红着脸冲苏赫说道“你那把匕首是哪里来的?”他言语中既没有尊称苏赫为“大汗”,语气中也多有不逊。苏赫却并不在意,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说道“是阿爸留给我的。”
那部落首领冷笑一声“你的阿爸又是谁呢?”
苏赫有些惊愕地望着他“阿爸就是阿爸呀,又能是谁?”
那部落首领提高了声音“那么,除了这个匕首谁又能证明你是黄金家族的后代?难道任何一个随便什么人,捡到了这样一个匕首,就能说自己是黄金家族的后代,就能成为我们大草原上的可汗吗?!”那部落首领说的话,正是座下其他人心中所想,他们只是畏于孛罗王子的权势,不敢说出口而已。此时见有人带头提起,纷纷议论起来。
苏赫为人一向与世无争,也从没有任何野心,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呆傻。他见那部落首领语气不逊,皱着眉头回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黄金家族的后代,更没说过要做什么可汗。我还要回忆梅山庄呢。”他说着,眼睛却朝碧萧望了望。
尹天旷笑望着这一切。他倒想瞧瞧孛罗王子将如何处理。
还未待那部落首领说话,只听孛罗低沉的声音响起“通嘎啦,有本事你也捡一个嘎拉宝石匕首!”孛罗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叫做通嘎啦的部落首领,满眼的杀气。其他的蒙古大臣和部落首领见了,立刻鸦雀无声。那通嘎啦却喝多了酒,对孛罗满脸的杀气视而不见,或者说见了,也并未当作一回事。
只见他索性站起身来,冒着酒气,大着嘴巴说道“这个苏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手里有一把匕首,也只有孛罗王子见过。这匕首是真是假?这黄金家族的后代是真是假?就仅凭一把匕首就让我们奉他为可汗吗?他立过什么战功?连那达慕勇士都不是,这让我们如何心服口服……”
那通嘎啦的话音还未落,忽地只听“啊”地一声,只见他大叫一声,张了张嘴,身体僵直,满眼恐惧和愤怒地望着孛罗王子。随后身子慢慢倒了下去。只见孛罗王子手中拿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弓,羽箭则插在了通嘎啦的胸口。
尹天旷见状,忙拉了廿廿到自己怀里。孛罗王子这一箭射得太快,其实廿廿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伏在尹天旷怀中,脸上微微一红,抬头问道“天哥,怎么了?”说着,回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尹天旷则轻轻扳过她的头,低声温柔地说道“他们蒙古人那些争权夺势的闹剧有什么好看的,天哥只想看着你。”廿廿听了,脸上又微微一红,笑着说道“好的,廿廿就在你怀里给你看。”两人就这样处在温柔乡中,完全无视周遭的腥风血雨。
话说孛罗王子的箭射得太快,众人都未看清他何时拉弓上弦,只见到了通嘎啦忽然中箭倒地。只有尹天旷这等武林高手,才将孛罗王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禁也对其心生佩服。心中暗想“昨天的那达慕大赛,我也算取了个巧,若真的实力相较,并不一定能赢得过他。”
“通嘎啦对苏赫大汗不敬!已经被我处置。我孛罗奉苏赫大汗为王,以后惟苏赫大汗马首是瞻,你们谁还有不服吗?”孛罗王子抬高声音说道,声音中却满是杀气与威胁。
那些部落首领和蒙古大臣慌忙起身下跪,双手伏地道“我等愿奉苏赫为大汗,愿供苏赫大汗与孛罗王子驱策!”
苏赫惊愕地站了起来,他隐隐感觉到那个人因自己而死,又隐隐感觉到不是。正发愣间,忽地只见格根塔娜公主闯了进来,口中大声叫着“我不要嫁给这个叫苏赫的小子!我不要嫁他!”
孛罗王子正自心烦,已然失去了平日里对妹妹的耐心,大声冲她吼道“不嫁也得嫁!再多说一句,休怪我不客气!”
格根塔娜从未见过孛罗如此严厉地对自己说话,也从未见过孛罗如眼前般恐怖的面孔。她被吓了回去,不敢再说,心中却觉得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廿廿见了,认真地对尹天旷道“天哥,公主想嫁的人是你呢!你看她多难过,不如还是你娶了她吧。”
尹天旷微微一笑“不是我不娶,是公主的哥哥不喜欢你的天哥,非要把公主嫁给苏赫呢!”
廿廿皱着眉头为难道“苏赫大哥,苏赫大哥虽好,可哪里比得上天哥!”
尹天旷笑道“你这样想,别人可并不这样想。”他说着,又轻轻刮了刮廿廿的小鼻子“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廿廿只要知道天哥喜欢的是廿廿,廿廿喜欢的是天哥就好!”
廿廿笑笑,将头靠在尹天旷怀里,低声说道“廿廿自然知道。”
王帐中局势紧张,自然谁都不会注意尹天旷与廿廿的柔情蜜意。忽地,只听苏赫说道“谁说我要娶这个什么公主了?我不想做什么大汗,更不想娶什么公主……”他话还未说完,只听孛罗王子在一旁恶狠狠地道“请大汗自重!”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有千金重,眼神也凶恶得可怕。
苏赫本是牛脾气,别人越是强硬,他越是不服。不然当初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怎敢单枪匹马去杀蒙古贵族给家人报仇,又怎么能一直追着昆仑二怪和白雪寒夺回自己的匕首?依他的性子,肯定会继续与孛罗王子执拗下去。可这时只见尹天旷站了起来,对蒙古众人拱拱手道“苏赫大汗自小与在下在乡野长大,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切还不太适应,请各位不要见怪。”他说着,冲苏赫使了个眼色。苏赫虽然平日里与尹天旷交流不多,但倒是对其十分信服,于是不再多话。而尹天旷的本意也是要保苏赫周全。孛罗王子心狠手辣,苏赫本就是他的傀儡,如今受制于人,若不听从其摆布,自然免不了吃苦。
而苏赫出身忆梅山庄,若能做上大汗之位,即使只是个傀儡,说不定今后走到哪步棋可能还会用得到。这也是尹天旷并不反对苏赫被孛罗王子利用的原因。
孛罗王子如何猜不透尹天旷的心思,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尹天旷一眼。四目交对,寒光一闪。
“哈哈!”孛罗王子突然大笑一声“上酒!为我们的新可汗登上汗位,要好好地喝他个三天三夜!”众蒙古人赶忙随声附和。蒙古侍女上来为众人斟酒。通嘎啦的尸体早已被抬了下去。格根塔娜公主也已经哭哭啼啼地被带走了。
孛罗王子端起酒碗,向众人示意。那些蒙古族的王公大臣不敢怠慢,也慌忙端起酒碗回应。纷纷一饮而尽。尹天旷这几日喝过不少马奶酒。他将酒杯端到唇边,突然觉得味道有些不对,还未来得及细想,忙伸手夺过廿廿手中的酒杯。
“天哥,怎么了?”廿廿转过头奇怪地问尹天旷。
“没什么。”尹天旷低声说。
只见尹天旷转头对孛罗王子道“果真是好酒!只是在下对蒙古人的马奶酒并不十分在行,喝起来也如囫囵吞枣一般,不能品出其中真正的滋味。”
“哈哈!”孛罗王子笑了一笑,“你们西域的葡萄美酒固然醇厚甜美,却远不如我们蒙古人的马奶酒清冽浓烈,就如我们蒙古人的性子一样。”他顿了顿,对在座的一个蒙古贵族说道“敖登,你去教教尹公子如何品鉴我们的马奶酒。”那敖登得令站起,满脸自豪地开口说道“马奶酒又叫‘忽迷思’,是当年成吉思汗的妻子偶然中发现了酿造之法,从此便成为我们这大草原上的玉浆,也是蒙古八珍之一。这马奶酒色如清水,味甘香,根据酿造时日的不同,品质也有不同。第一口喝下去口齿生香,第二口喝下去通体舒泰。马奶酒不仅味道甘甜,还有驱寒、舒筋、活血、健脾的功效。”
尹天旷微笑着听着,点点头道,“那么就请敖登大人品一品在下碗中的马奶酒品质如何?”
那敖登道“孛罗王子赐予的,自然是好的。”他说着,走近尹天旷,拿起尹天旷桌上的酒碗,闻了一闻,脸上现出陶醉的表情。“这香气,比奶香更绵长,比美酒更醉人……”他说着,仰起头来,将碗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尹天旷依旧微笑着盯着他。
却见那人刚刚喝完酒,突然两眼发直,口吐白沫,直愣愣地倒了下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星远高声喊道“酒里有毒!这酒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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