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宛如雕像。
整一晚上,郑琛煜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的思考,自己怎么能将手抽回来。万一被发现了,自己该怎么办?
天将拂晓,远处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在黑白灰的三色天空中格外醒目。忽远忽近响起鸡鸣,安静的后衙开始有了人声响动。
如何将手在蒋小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抽回来,眼下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此时光线的骤然变化让蒋小花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千钧一发之际,手被迅速抽回。
郑琛煜庆幸之余,察觉到原本熟睡的蒋小花此时悄然苏醒。
对上她睡意朦胧的眼神,郑琛煜没来由的心虚,眼神飘忽。
“你怎么…”
“我先走…”
刚睡醒局面就这般尴尬为难,蒋小花恨不能再次睡死过去。
见郑琛煜面色阴沉得堪比锅底黑灰,干笑着重新开口。“好巧哈,你昨晚休息的可好?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再见。”
蒋小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胡言乱语些什么。双手猛拉过棉被将自己从头至尾包裹严实。
清醒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重复昨日晕倒前最后的画面和朦胧间宽厚温暖的怀抱。脸颊不由自主滚烫发红。
又一个新的发现,吓得蒋小花直挺挺坐了起来。虽说亵衣亵裤还是自己的,可不是原来那一件。
‘天啊,谁给我换的衣服?应该不会是郑琛煜吧。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郑琛煜不知何时已从房间消失,悄无声息好似从未出现一般。
蒋小花躁动羞赧的心随着他的消失石沉大海。只是突如其来的失落让自己有些猝不及防。
穿着妥当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心中忐忑不安,想好各式各样的说辞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场面。
“蒋姑娘可起了?”
蒋小花听着陌生的女子声音,小跑着迅速打开房门。
眼前女子着一身暗红夹袄,未施粉黛,一身姿态并不为衣着所累。身边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走路摇摇晃晃。
“妾身杨氏,昨日见姑娘昏迷,自作主张替姑娘换了衣裳。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蒋小花蹲身深施一礼。“夫人言重了,是我应该感谢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杨氏看着蒋小花乖巧和顺的模样,越看越欢喜。也难怪郑公子昨夜那般紧张,当真是个如花美眷。
蒋小花瞧着杨氏越笑越古怪,心里七上八下没处着落。
“一些粗制茶点,蒋姑娘不嫌弃就带着路上吃。”杨氏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蒋小花。“郑公子在马车上侯着,蒋姑娘收拾妥当可去寻他。”
蒋小花这才想起今日还该去秀山村看看那突然回来的纪翰林。
拎着食盒又是一番感谢。蒋小花在正门坐上了马车。
郑琛煜低头翻阅卷宗,对于她的到来无感无觉,好似不存在一般。
虽说心下委屈,不过这样的氛围于平日一般无二,蒋小花忐忑的心自在了些。
“你看看这个。”一份卷宗出现在蒋小花眼皮下。声音一如寻常清冷矜贵。
看来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僵硬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手里的卷宗火漆封印,印着安阳二字。显然时间很久且无人打理,卷宗泛黄,甚至还有虫蛀的痕迹。
“这是天一阁连日从安阳府找出来的,纪翰林之前的卷宗。”声音毫无情绪波动。
蒋小花开始小心翻阅,深怕动作大了脆弱的纸张会不堪重负。
安阳府的卷宗很厚。该怎么说呢,几乎算上是神童成长记录。安阳府最年轻的举人,光凭这一点就已出类拔萃。
“明明履历这般出彩,为什么秀山县只字不提?他不是去京中参加会试吗,怎么又出现在秀山村?”
蒋小花边翻边问,未听见答复,不由侧头望向郑琛煜。
仅仅这片刻空挡,他居然睡着了!
蒋小花这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他。紧闭的双眼之下是显而易见的乌青。这是昨晚去做贼了吗?!
两人就这样,一个睡一个看。小小的车厢充斥着白芷的清苦气息,让人头脑清明。
马车于正午到达秀山村。郑琛煜自然而然的醒来,片刻之后依旧是衣冠齐整的翩翩公子。
蒋小花心生羡慕,这回复力当真惊人。
一路行来,显然村里人对前不久才破案的她记忆犹新。
甚至有些胆大些的妇人隔着院墙问“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蒋小花也不生气,态度自然热络。拿手肘轻轻碰了碰郑琛煜,悄声说道。“我同她们聊聊天,你先去找族老。”
说罢只身凑近街边扎堆聊天的妇人中。
对于突如其来的陌生女子,妇人们议论谈笑声戛然而止,警惕的盯着蒋小花。
“各位婶婶,阿嫲。我呀是来找失散多年的姨母。我母亲病重,唯一愿望就是能在临终前见我姨母一面。”说着不停以手拭泪。
妇人们好一阵唏嘘,顿时好言相劝,热情的表示如有所知必如实相告。
此时的蒋小花被热情的妇人们安置在人群正当中,众星拱月一般围绕。
身旁黑胖妇人指着边上头发灰白的老妇人示意蒋小花看。“这是刘阿嫲,我们村里的人就属她最清楚。”
“可拉倒吧,前几日秋娘那丢了两年的汉子回来。活生生的,就刘阿嫲非说他不是秋娘汉子。一模一样还能有错,连秋娘都认了。”出言反驳的妇人,年级轻些,声音又响又快都赶上春节的炮仗。
莫不是自己救的那个秋娘就是纪翰林媳妇余秋娘吧。
眼看着两人就要撕吧起来,蒋小花赶忙出声。“不知道在座的婶婶阿嫲可知道这秀山村有多少人叫秋娘?我母亲说当年姨母闺名就叫秋娘。”
人群又安静下来,瞧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刘阿嫲有些惋惜看了一眼蒋小花。“我们村子就一个秋娘,就是前几日被姑娘救下的妇人。她是我接生的,所以断不是姑娘的姨母。”顿了顿,面带骄傲。“我年轻时可是这村里惟一的稳婆,这村里的孩子几乎都是我接生的。”
也是,没有什么比见证新生命的诞生更值得骄傲自豪。
蒋小花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故作坚强说道。“不要紧,总能找到的。”
众人又赶着好生安慰。那年轻妇人又开口。
“刘阿嫲,那秋娘汉子可不是你接生的,你怎么知道他是真是假。”
刘阿嫲年迈的脸上一时间布满寒霜。“早些年,纪先生替我给我家铁蛋写过信,我瞧的真真的,纪先生脖子有颗痣,这假冒的没有。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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