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京畿道,金浦郡,耽罗商会。
而现在能够给自己提供准确消息的人有吗?答案是肯定的,李成玄这厮把如此重要的情报告诉自己,接下来肯定还有下文,没准这还是自己出兵襄助崔鸣吉铲除异己的报酬之一!至于十七世纪的古人能有多少保密意识,以及爱国意识,康林对此并无太大指望!
事实上,直到二十世纪初,东瀛殖民高丽,残酷压迫,肆意掠夺,才使后者开始了民族大觉醒!现在,呵呵,真的只能用呵呵来形容,你不能指望一个生活在中世纪的封建文人能够拥有超前意识,把康林一伙人当成什么外国侵略者!
实际上,自打康林接受高丽朝廷全罗道右水营水军佥节制使官职的那一刻起,这厮在那帮高丽君臣眼中就已经不是什么外国人,不仅不是什么外国人,相反,由于与右议政,兼吏曹判书崔鸣吉走得太近,这厮身上已经被成功打上了少西一党的标签!
是以,此次高丽朝廷秘密出动四千兵马到全罗道,乃至济州岛收复国土,没准就是哪个派别为了打压崔鸣吉一党向高丽大王李倧进的谗言!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古人虽然说不出这等高深的言论来,但不代表他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与崔鸣吉崔右相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关系不说是休戚与共,但至少也能用紧密来形容!而这,也就能解释李成玄一个纯粹的高丽人,为何会在讨伐大军秘密南下全罗道的时候,向自己这个外族人泄露如此重要的情报!
说不得远在庙堂之上的右议政,兼吏曹判书崔鸣吉崔老大人心中就存了借刀杀人的想法,想要借自己这把锋利的宝刀帮他扫清朝堂之上的反对声音,进而独揽朝政,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议政!而自己可不能免费帮崔鸣吉乃至李成玄火中取栗,至少大量的援助与准确的情报是必要的,没有这些,自己宁可率领临时舰队有多远跑多远,也不愿意留下来为他人做嫁衣!
“此事千真万确,节制使大人!小人就是长了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事来糊弄您,遑论临走前崔公还特意嘱咐小人,要小人一定把事情与您分说清楚,免得兄弟们猝不及防之下,遭了那些小人的暗算!说到底,不管您承不承认,其实在大多数人眼中,咱们已是一党,崔公的少西党!
是以,若是真出了什么变故,您固然会有很大的麻烦,但崔公,作为大家名义上的首领,恐怕亦同样无法置身事外!咱们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没了你在外面作为奥援,朝中其他派别的官员会像鬣狗一般冲上来撕咬崔公;而若是没了崔公在朝中坐镇,咱们这些人恐怕也会被朝中那些奸佞瞬间打回原形!届时,小人大不了回乡耕读,临了还能落个诗礼传家的结果;而节制使大人,呵呵,您老人家恐怕就麻烦大了……”
“南湖兄,咱们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所言不过是某的戏言,来,来,来,南湖兄请坐下用茶!罗大,且把某给南湖先生准备的见面礼拿来,另外再命厨房备一桌席面,某今日要和南湖先生促膝夜谈……”
既然打定主意要从李成玄嘴中套出更多的情报,康林自然不会吝啬那些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身外之物!于是下一刻,随着这厮双掌轻轻一拍,罗大,罗二两人就端着两个大大的托盘推门走了进来!盘中之物一是明人画家赵舒城的花鸟鱼虫图,一是整整齐齐二十锭成色上佳的水丝纹银!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康林不相信自己大把银钱撒出去,还买不来李成玄的准确情报!
“节制使大人,小人……”
“南湖兄,你我皆是旧识,就莫要如此客气了,你一口一个节制使大人,节制使大人的,某听得甚是生分,你以后直接唤某的表字元敬即可……”
“既然节制使大人抬爱,那小人就斗胆僭越了!根据探子收集来的情报,此番讨伐军的统帅由勋臣御营厅大将元斗杓担任,麾下将领有平安兵使柳琳,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以及训练都监军别将李汝立,所部四千三百兵马分别由御营厅精锐十哨,训练都监军精锐六哨,平安火枪手十哨,以及标下军十哨组成!
其中,除了负责打杂的标下军之外,剩余兵马皆是刚刚参加过丙子胡乱的高丽精锐部队!尤其是平安道兵使柳琳麾下的火枪手,不仅全员装备了仿制倭国铁炮的精良火绳枪,而且战后还得到了少量火炮的加强,因此战斗力较于其他诸军而言更是强悍!他们甚至号称自己是全高丽最强的铁炮部队!
数月之前,柳琳所部虽然在金化地区被虏酋济尔哈朗麾下的八旗铁骑轻松击退,但在战斗中凭借精良的火器,以及顽强的精神,平安火枪手也给后者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亡!是以,此次议政府选派精兵强将赶赴全罗道备倭,就把他们也选上了!元敬兄日后若是与其碰上,可千万不要小觑他们!
至于他们的南下顺序,在兵曹绝密文件中是这样安排的:本月十三,训练都监军别将李汝立率本部先行南下,预计在本月中旬与全罗兵使申景裕汇合,然后开始在珍岛郡修建备倭大营;本月末,讨伐军统帅,御营厅大将元斗杓,平安兵使柳琳率讨伐军主力乘坐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麾下的水师舰船南下珍岛;下月初,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率剩余战船,辅助船装载火炮,火药,粮秣赶赴备倭大营与讨伐军主力汇合!
期间,待到备倭大营修成,统帅元斗杓抵达珍岛,训练都监军别将李汝立就会率领本部与两营全罗道地方军跨海至济州,接受济州观察使金庆远的指挥!最后,他们约定在下月中旬,里应外合一起发动,消灭倭寇主力,也就是元敬兄你们,收复济州全境!
至于此次南下讨伐的主要推手,以元敬兄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猜出是谁!对,就是那个领议政兼八道体察使金瑬金老相公,他与他的儿子金庆徵由于在丙子胡乱时的拙劣表现,已在主上殿下面前大为失分!是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元敬兄你们身上,他们想立下足够的战功,从而洗刷自己昏聩无能,以及尸位素餐的不利名声……”
“金瑬,金庆徵父子?他们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领议政,兼八道体察使,一个是办事不利,庸碌无能的江华检查使,某与他们远日无仇,今日无怨,怎么就盯上了我们赤阳?难道我们赤阳看起来就这么的人畜无害?难道在江华战场,济州战场上,我们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惨痛?难道他们自信比虏酋济尔哈朗麾下的满洲八旗兵还要骁勇善战?
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好,既然他们想拿我们赤阳当成功路上的垫脚石,那就别怪咱爷们心狠,给他们再来一次壬辰倭乱!南湖兄,你先回去知会崔公一声,说领议政金瑬那个老匹夫实在是欺人太甚,咱们赤阳此番是被迫应战!而接下来若是战事再起,生灵涂炭,除非他老人家出面调停,否则咱们定要把这小小的高丽闹得天翻地覆!娘的什么玩意,一帮欺软怕硬的东西,有种你们去和鞑虏拼命,把他们掠走的人畜抢回来啊,和自己人耍横有个屁用!”
“好的,元敬兄,小弟这就回去向崔公禀报此事!还有,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训练都监军别将李汝立二人皆是领议政金瑬金老相公的心腹,以后元敬兄若是碰上了,不妨多多教训他们他们一番,至于讨伐军统帅,御营厅大将元斗杓,此君毕竟是定勋反正的功臣,在朝中亦有颇大的势力,贸贸然得罪他殊为不智!是以,崔公的意思是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好说,好说!既然崔公有命,我等自当遵从!只是不知,此番大战,崔公那边能拨出多少钱粮帮助咱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可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和奸贼们作战,而济州岛上因为天灾人祸,又无多少存粮!是以,还请南湖兄在崔公面前美言几句,多少拨一点钱粮下来!而某这回带了四十余名真倭,以及八十余名假倭过来,他们可以全部留下来,听候崔公之命行事……”
见李成玄代表崔鸣吉点出哪个将领可以着重打击,哪个将领必须轻轻放过!康林心中不禁冷笑一声,此番高丽人重兵出击,目的就是为了诛杀自己,并收复济州!自己与自己身后的团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试问又如何能够听从崔鸣吉的指示,有选择性地与高丽讨伐军作战?难道就不怕自己放过了他们,却被他们掉过头来反噬!
一想到自家势力有可能会被高丽人重兵集团全部剿灭,康林就在自己内心之中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无论是谁,只要他威胁到了己方,自己就集中兵力,和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反正己方拥有武器上的绝对优势,大不了打不过拍拍屁股,撤到海上继续和他们打游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