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想,看来要让贝都因人接受雇佣,真心实意地做好向导,恐怕只有打出自己的旗号才能做到。
他有些得意地想,毕竟自己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贝都因人称为朋友的基督徒首领啊。
但接着,罗杰又苦恼地想,所以这个计划里面最苦、最累的那一部分--在西奈沙漠里面骚扰埃及大军,这个任务恐怕也只能由他自己来扛了。
罗杰有了一种,挖了一个大坑,最后却只能逼着自己跳进去的感觉。
但既然他不能接受夹着尾巴灰溜溜滚回西西里的结局,那么实施这个计划,打败埃及人,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再苦再累,他也只能咬着牙抗住。
于是罗杰看向正等着他做决定的阿德莱德,坚定地说
“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决定,由我带队去执行。”
阿德莱德的眼光中含着担忧,她说“如果这是你的最终决定”
罗杰毫不含糊地说“是的,我坚持。”
于是王后的眼光变得冷峻如铁,她对着众人宣布
“我同意这个计划,并且将其全权委托于西西里伯爵罗杰阁下。
“从现在开始,但凡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众人皆呼“遵命。”
于是罗杰按计划给在场的众人分派任务。
那些贵族、著名骑士们,无不欣然从命。
他们的配合让罗杰有了一种身为国王的错觉。
但罗杰知道,根本的原因是,这些人和他一样,也不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灰溜溜滚回西方老家去。
罗杰抽调了这些贵族手下所有的骑兵,并且得到了一批自愿报名的贵族和著名骑士的追随。
其中包括了太巴列伯爵劳伦斯,此人高调地表示
“罗杰阁下,无论如何请您允许我参加此次行动。
“如果您担心我的爵位对您的指挥造成困扰;
“那我在此宣布,我将以一个普通骑士的身份参加这个行动。
“罗杰阁下,不,从现在开始请允许我称呼您为大人。
“您可以把我当成普通士兵一样驱使,无论将我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我都毫无怨言。”
罗杰还不至于傻到听不出这种漂亮话。
他盛情邀请对方以伯爵的身份和自己共同指挥这次骚扰行动。
对方也没有傻到把罗杰的话当真。
在一番互吹互捧后,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接着,罗杰又在罗洛的指导下,发出了征调令。
几个附庸的萨拉森人和突厥人部落,将会派出大量的轻骑兵,配合罗杰作战。
罗杰估算了一下自己凑出的骑兵力量,其中包括
自己补充满员的亲卫队人;
补充满员的诺曼重骑兵人;
从罗洛手下抽调的宫廷卫队和耶路撒冷骑士共人;
从法兰克兵团里抽调出来的法兰克重骑兵人;
劳伦斯和其他几个随行贵族的亲卫队共计人;
从所有贵族手下抽调的十字军骑兵人;
总计个重骑兵。
另有自己手下,补充满员的骑马军士人;
预计从附庸部落里征调的弓骑兵人;
总计个轻骑兵。
作战总兵力为人。
另有一定数量的侍从、牧民、医生、神父等非作战辅助人员随行。
这支部队还将配备大量的驮马和骆驼,用来携带各类补给。
罗杰把围困阿什基伦城,阻拦埃及人的任务交给了耶路撒冷宫廷总管罗洛。
罗洛将带着剩下所有的贵族,死守住计划中的防线。
这次会议后,又过了三天。
罗杰所需要的附庸部落轻骑兵,和所有的驮马、骆驼,以及补给,都到位了。
于是他决定启程。
在耶路撒冷城南面的锡安门,罗杰和送行的阿德莱德告别。
阿德莱德现在只是一个母亲,她忧心地说
“罗杰,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有劳伦斯在,他也是一个久经战场的勇士,足以应付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罗杰笑着说“妈妈,相信我。”
阿德莱德喝退随从,然后拿出一把“短剑”,塞进罗杰手里。
她说“拿着这个,耶稣与你同在。”
罗杰好奇地看着这把“短剑”。
“短剑”顶端看着极为锋利,但通体圆柱形,没有剑刃,似乎是把只能刺不能砍的破甲剑。
而且剑尖和剑身上,似乎还有一缕血迹。
罗杰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他问“这什么破玩意儿?”
阿德莱德急忙伸手捂住罗杰的嘴巴,她小声说
“这是‘上帝之刺’,是将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钢钉中的一枚。
“上面的血,是耶稣本人的血。
“拿着它,不要让它离开你,只要耶稣和你在一起,你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罗杰诧异道“妈妈,圣墓教堂里每一块石头都有人看着,你怎么把这个圣物给拿出来的?”
阿德莱德说“是在阿努尔夫的收藏里找到的。”
罗杰唏嘘道“这家伙还真够贪心的,连这种东西都敢私吞。”
阿德莱德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说“别去管他了,现在这个圣物是你的。”
罗杰小心地将“上帝之刺”别在腰带上。
阿德莱德似乎还嫌不够,她提议道
“对了,还有真十字架,反正现在没有宗主教,谁也用不了它,不如你也带去吧。”
罗杰哭笑不得地说“妈妈,你都说了,没有宗主教谁也用不了真十字架。
“再说了,那玩意儿又沉又重,带着它我怎么快速行军呐?”
阿德莱德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你就慢点行军好了,拦不住埃及人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回西西里去,这个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冠我们不要了”
罗杰抱住阿德莱德,安慰着“好了,妈妈,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你向我发誓,向我发誓。”
“好的,好的,我发誓,一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来。”
“我爱你,罗杰,我爱你,记住你的誓言。”
阿德莱德抱着罗杰的头,急促地亲吻着他的双颊和额头,一遍又一遍。
罗杰一直等到阿德莱德吻得累了,才紧紧抱住已经泪流满面的母亲。
他靠在阿德莱德肩膀上,凑着她的耳朵轻声安慰着。
过了好一阵子,阿德莱德终于从感伤和激动中恢复过来。
她的眼睛变得清澈而坚定。
她说“去吧,我的儿子,去走你自己选定的道路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为你骄傲。”
罗杰的部队,在经过两天的往南行军之后,来到了一个宽约公里的山口。
那里有一座小镇,镇子中间,有两口深井,井的四围有石头凿成的水槽。
同行的太巴列伯爵劳伦斯介绍道
“这里就是‘贝尔谢巴’,又名‘别是巴’,是座历史十分悠久的小镇。”
罗杰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到过,但他很肯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即使在前世也没有来过。
罗杰命令部队扎营休息,他带着亨克在镇里闲逛。
只用了大概一刻钟时间,他就把这座小镇给逛完了,实在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镇。
这时候他注意到,已经有士兵在井边打水。
一个排队的士兵对着前面笨手笨脚的同伴嚷着“你倒是快点啊!”
他同伴喊着“井太深了。”
过了一会儿,那士兵摇着井上的轱辘,提出了水桶,他高兴地说“我得到水了!”
罗杰突然想起来了,在《圣经》里,曾经记载过这个地方。
他默念着
“那一天,以撒的仆人来,将挖井的事告诉他,说‘我们得了水了。’
“他就给那井起名叫‘示巴’,因此那城就叫做‘别是巴’。”
罗杰看着小镇外的荒原,他自言自语道
“原来这里就是那对可怜的、迷了路的母子--夏甲和以实玛利,当他们皮囊里的水喝完后,在神的使者指引下,找到水井的‘别是巴’啊。”
罗杰的话被恰巧路过的劳伦斯听到了。
他凑过来,感慨道“真不知道神的使者为什么要帮助那对母子,如果他们渴死在这里,那伊兰斯教就不会出现了。”
罗杰摇摇头,他不认同这个观点。
就像把亡国的罪名推到女人头上一样,他觉得劳伦斯责备“夏甲”和“以实玛利”是不对的。
他说“你为什么不怪罪亚伯拉罕和撒拉呢?
“犹太人的祖先亚伯拉罕,和撒拉久婚无子,年纪也大了。
“于是撒拉把自己的使女夏甲给了亚伯拉罕为妾。
“夏甲生下亚伯拉罕的第一个儿子,取名为以实玛利。
“后来,高龄的撒拉奇迹般地生下了以撒。
“而后,在以撒的断乳宴会上,撒拉用以实玛利取笑以撒为由,要求亚伯拉罕把这个庶子和他的母亲一起赶走。
“亚伯拉罕只给了这对可怜的母子一袋干粮和一皮囊饮用水,就让他们离开。
“如果亚伯拉罕不是这样子为了一点小事就赶那母子俩走,那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劳伦斯叹口气说“该发生的终归是会发生的。
“以撒断乳宴上的事情只是借口,涉及继承权,撒拉终究是要对夏甲和以实玛利下手的。”
罗杰面带讥笑地说“以实玛利后来生了个儿子,建立了十二个部落,最终成为了阿拉伯人的祖先。
“连伊兰斯教的先知默罕默德,也自称是以实玛利的后人。
“如果犹太人的祖先亚伯拉罕知道他的庶子这么能干,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劳伦斯呵呵笑着说“谁知道呢?
“或许亚伯拉罕觉得,随便他的子子孙孙们打来打去,谁赢谁输,都得承认他是祖宗。
“可惜,他一定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我们基督徒。”
两人又聊了一些闲话后,劳伦斯指着镇子南面的荒漠说
“再往南就是内盖夫沙漠了,你真的准备进去找贝都因人吗?”
罗杰坚定地说“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劳伦斯忐忑地说“我不是害怕,只是我们这么多人进入沙漠,万一找不到贝都因人,又像夏甲和以实玛利那样迷了路,不知道神的使者会不会出现,帮我们找井?”
罗杰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害怕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承认。
他半是嘲讽半是开玩笑地说“我们可以学学以实玛利,在地上蹬个坑,说不定也能蹬出个‘扎姆圣泉’来。”
劳伦斯脸色有点不好看。
罗杰停止了开玩笑,他担心劳伦斯为了面子又要硬撑。
他说“我还没冲动到让大部队冒冒失失地冲进沙漠。
“我们都留在这儿休整,我派人进去联络贝都因人。
“个曾经和贝都因人打过交道的商人、牧人,我给了他们重金许诺。
“只要他们帮我找到贝都因人,并且将我要雇佣他们的消息传递出去就行。”
劳伦斯吐出了一口气,他说“那要是贝都因人不出来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
罗杰无奈地说“等五天,如果没人出来,那就只能改变计划,我们单独去骚扰埃及人。
“只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穿越沙漠,只能走大道了。”
罗杰不太想启用这个备用计划,毕竟在如同一条线的大道上面,回转余地实在是太少,很难有效的开展游击战。
他默默祈祷,希望贝都因人能够如他所愿地出来接受他的雇佣。
然后五天后,个商人、牧人都回来了。
他们都汇报完成了任务,找到了不同的贝都因部落,将罗杰需要雇佣向导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但是没有一个部落当场就接受了雇佣,都回答说要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罗杰站在镇南,看着眼前极度平坦、干旱的内盖夫沙漠。
这五天里,沙漠没有一点变化,或许等个万年都不会有多大变化。
罗杰盼星星盼月亮,最终盼来的却是一场寂寞。
他想,或许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劳伦斯前来请示“是继续等待还是按备用计划离开?”
罗杰叹了口气,说“走吧,按备用计划,去阿里什。”
于是数千人的部队集结出发,他们沿着内盖夫沙漠北侧边缘,踏着稀疏的绿色草地,一路往西,走了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