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典韦突进,刘宠急命强弩射击。
典韦判断无法驱赶黄忱军冲散刘宠中军,便高呼一声,抽身急退。
刘宠一片弩箭只留下数人,余皆射在空地上,咄咄有声。
刘猛、卫靓见刘宠强弩营移动矛头指向,立时发动反击,将贺杰所部赶出大营,再次关闭营门。
士气受挫,刘宠自知今日难以攻破刘备大营,只得鸣金收兵。回营清点损失,发现伤亡两千多人,加上黄忱战死,损失不可为不重。刘宠一共才三万人,刚交战一天,就损失近一成。这仗还怎么打?
退又不甘心退。刘宠次日再次发起进攻。
攻入营门后,刘宠命人放火。
刘备军早有准备,用准备好的沙土将火扑灭。
双方你来我往,基本重复昨日套路。刘宠强弩攻击,刘备就躲避待机,然后趁机反扑,遇弩则退。
随着攻防战的进行,刘宠对步弩协同也渐渐有了心得,与刘备开始互有杀伤。
昨日刘宠与刘备的伤亡比例大概是十比一,根本不是正常水平。今日刘宠与刘备伤亡比上升到五比一。
战罢清点,刘宠损失一千人左右,刘备损失二百多人。
刘备心中忧虑,对郭嘉道:“刘宠弓弩难挡,惜我军强弩大都装备于子义军中,子义捍卫北境,不得来此,否则岂能让刘宠如此嚣张?
我四军将士非不拼命,非不勇武,非不善战,而白白丧命于敌人武器之下,思之令人断肠!
观刘宠强弩战法越发娴熟,恐我军损伤更大,为之奈何?”
郭嘉道:“我将士以一换四五,即便再不利,亦可换二三。镇军、抚军援兵将至,且携匠器营新制强弩千张。刘宠何敢久与我军在此消磨?两军相持,坚忍者胜。将军且耐心等待,会将有变,以我所料,不出三日,刘宠必退。”
刘备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前年冬他被黄巾包围在漯阴时,就是苦苦忍耐,以待敌弊。现在虽然被动挨打,但形势比之当日,不知胜过凡几。只是心中有所不甘罢了。
第三日,刘宠再次猛攻。这次几乎冲到刘备中军大帐,箭矢杀伤十几名武卫。耿奇都受了轻伤。
有建议传令发动骑兵突袭者,被刘备否决。现在还未到时机。
刘宠将强弩拆散成小队,与刀盾手、长矛手协同进攻,威胁大增。这种作战模式与刘备军演练的多兵种协同,极为相似。
远者用强弩平射,中者用长矛攒刺,近者用刀盾格杀。敌人等闲难以近身。
也就是摧锋、陷阵二军甲具精良,换做任一军当面,都可能被刘宠这套战术击溃。
典韦、刘猛陷入苦战,终于将刘宠击退后,损失不小。
这一日刘宠与刘备的伤亡比达已小于二比一。刘备军近千人无法继续作战,如非吴普、樊阿等医士力救治,伤亡更大。
刘备抚视伤员,鼓舞士气,传达援兵将至之消息。军心复振。
刘宠军这次战斗打得不错,刘宠大力宣扬,拿出金银财宝奖赏有功将士,声称刘备军损失数千,濒临崩溃。
但回到帐中,刘宠满脸忧虑,派亲信送信给南下抵挡田畴、许定的骆俊,向他问计。
吕布未举兵呼应,两人此前计较部落了空。再耽搁下去,刘备大军四集,刘宠有盘崩溃之危险。
还未等骆俊回信,田豫军已到沛国萧县。兖州三军负责屯田,所以出征前的准备相对缓慢,但一旦出征,行军速度与寻常军队无异。
萧县距离睢阳,不到三百里。轻兵疾进,六七日即可到达。兖州兵有一万两千多人,这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兖州兵的主干是曹操起家军队。兖州一战,刘备俘虏曹军三千人,主动投降者四千人,抽调各级军官数百人加入进去,组建十部,由刘备亲自统领。
兖州兵战斗力不弱,但尚未完归心。刘备也是不得已而用之。
刘宠探知确切消息时,田豫已进入梁国之下邑。
这时骆俊也回了信,建议刘宠后撤至陈县。陈县城坚,刘宠经营多年,非等闲可破者。刘宠可坚守以待天下形势变化。
刘宠将信烧掉,召集诸将开会,道:“我军强弩,天下无敌,刘备亦非敌手。然其援兵将至,为争取主动,孤欲先将其打疼,再向陈县撤退,诱敌深入,歼敌于?水。”
诸将久攻刘营不下,损兵折将,心中亦忐忑怀惧,听了刘宠撤兵之议,纷纷赞同。
刘宠再三交代,明日猛攻须当竭尽力,不可被刘备发现撤军意图。
诸将领命,退下自去安排。
刘宠独坐帐中,望着帷幕出神。
刘宠为本朝明帝刘庄六世孙,与被害天子刘协同辈。
刘宠于公元167年承袭王位,同年皇帝刘志驾崩,谥为桓帝,朝廷迎河间王刘宏即位。
刘宏即位当年,宦官杀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朝政黑暗,内外变乱频发。刘宠遂祭祀天神,祈祷天子被废,自己可立。公元173年,事败。刘宏宽宏大量,只诛国相,赦免了刘宠。刘宠深自谦抑,低调发展。
直到黄巾起义及关东讨董,刘宠才公然扩张势力,部众一度达到十万人,邻郡皆畏之。
讨董之初,刘宠有吞并陈留、颍川,乃至汝南的机会,但他过于谨慎,反坐失良机。豫州先有袁术、孙坚,后有曹操,又有郭贡,最后刘备,接二连三,根本没再给刘宠空挡。
刘宠忍到现在,忍无可忍,决定放手一搏。也属无奈之举。
可惜,他这一搏,碰到了比袁术、郭贡更为强大的对手,注定悲剧。
翌日,刘宠再次向刘备大营发起猛攻。
郭嘉观察刘宠军之气势,心中默默计算,向刘备道:“刘宠或将遁矣,可命诸军留神,依计行事。”
刘备遂命典韦、刘猛、卫靓三军做好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至于张飞,也算身经百战,应该能捕捉到战机,况且还有刘晔等人在其军中参谋。
刘宠这次进攻来得极为猛烈,比以往三次投入的兵力都多,双方鏖战的时间都长。
刘备军宛如被激流冲刷的巨石,坚守不动,沉默以对。
近午,刘宠收兵,简单用了干粮后,留强弩营断后,其余各军陆续悄悄向南撤退,已得几分“攻如雷霆,退如疾风”之精髓。
刘备以殄寇军以中军,推着简易车辆,挂以帷幔,结成盾阵,徐徐向前推进。摧锋军、陷阵军为两翼,远远展开,形成两个巨大的钳子,向刘宠强弩营侧后方迂回。
刘宠没想到刘备反守为攻如此快速。强弩营虽强,却难敌三面夹击,只得后退,向南撤的主力军队靠拢,结为一体,以避免陷入包围。
双方一退一追,逐渐靠近柘县。
刘宠心中忧惧,这种态势下,两军如此之近,刘宠军根本无法在柘县休整,要么继续南撤,但再往南就是?水。这根本就不是能不能设伏的问题,而是有被刘备军驱逐入河、一举击溃的危险。
要么就变换阵型,反退为攻。刘备军无营垒可据,无栅栏可依,野地暴露在强弩之下,若刘宠以主力挡住摧锋陷阵二军之冲击,以强弩徐徐射杀,必可大破刘备。
刘宠遂在行军中紧急召集诸将,传达命令。
诸将皆赞同,唯有一名年轻军侯质疑道:“虽然平原,阵型转换,非易事,又有刘备贴近施加压力,万一引起混乱,必为所乘。不如行至柘县城下,有城墙可倚,再转退为攻?”
其上司斥责道:“汝不见敌军两翼钳来乎?还未至柘县城下,我等后军就将被其剪断。岂能等到柘县之下?速速退下!遵王命行事!”
那军侯只得退下,安排转换队形事宜,对下属屯将、都伯道:“小心敌人来攻!万一不谐,务必结成一团,不要分散!快、快、快!”
众人皆向后转身,打点精神,高声呼喊,指挥士兵从行军队形改为战斗队形,快速展开。
那军侯百忙中向南看了一眼,正午阳光刺眼,朦胧中似乎看到地平线上有零零散散的骑兵出现,心中一动:“莫非是骆相派兵接应来了?”
那骑兵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条黑线。
地面隐隐颤抖。
那是大队骑兵奔驰造成的动静。
那军侯骇然:“我国哪来的这么多骑兵?!”
大吼道:“敌袭!”
那队骑兵黑压压地压了上来,掀起漫天黄云,夺目阳光之下,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骑!
至少数千,或许过万!
蹄声如雷,黄云席卷,似慢实快,刹那间冲入刘宠因变阵出现短暂混乱的军队中。
贺杰、张择等军,本来是南向撤退,接到刘宠反攻命令,忙着变换队形向北迎击刘备军,敌骑自南方来,又不得不转头应对。
顷刻间数次变阵,有的已转向,有的未转向。敌人还未至,就已经乱成一团。
敌骑有一人身骑黑马,奔腾如虎,冲在最先。
其人面如冠玉,相貌堂堂,手执精铁长槊,吼声如雷:
“张益德在此!降者免死!”